一个下午后，白幽稍微恢复了些精神。昨晚他刚刚脱离生命危险，转出了高危病房。
“怎么是这个时候啊……”白幽看向窗外，微微叹了口气。和之前那次不同，这次回忆并不是全代入，他还保留了现在的记忆。
这个时间，恐怕是他此生最为黑暗的一段时光。骤然失去一手一腿，任谁都无法轻易接受。
手腿断裂处传来的痛觉让他眉头微微发颤，止痛针的药效过去，接下来痛苦会越来越剧烈。
正当他默默忍受之时，白幽病房的门忽然被人粗暴的推开。
“成了，成了！那该死的保险公司给出赔偿了，你的治疗费用不用担心了！”
白幽那位律师老同学狂笑，丝毫不顾及医院不允许大声喧哗的规定，重重拍桌。
“钱，钱明天就能打到你卡里，不用担心了！”
这老同学的声音极大，震得白幽耳膜发颤。不过他还是笑了笑，看向这兴奋的家伙。
“谢了。”
“嗐，谈什么谢，都哥们儿。”律师将资料拍到白幽身上，神色匆匆。
“我先走了，要忙其他事。”
白幽皱了皱眉，看着这位老同学离去的背影，默默的用那扎了吊针的将资料整理好，放在枕头旁。
“传承者，你是否感觉奇怪？”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让白幽作出应答。
“奇怪？你指什么？”
“你这位朋友，嘴上说着帮你，却对你毫不关心。你不觉得奇怪吗？”
踹门，大喊大叫，将资料随意拍出，种种小细节代表他其实并不在乎白幽。
那这样，他大力气帮忙要来赔偿，就很值得推敲了。
“你要告诉我什么？”白幽向那道声音问道。
“一切，我都帮你录下来了，请看吧。”
一道虚拟投影在白幽眼前展开，向他展示着一切。
那律师其实今天就拿到了赔偿款。只是，他从中故意抽出了一部分，剩下的才准备打入了白幽卡中。
“他帮你，只是为了有钱可赚而已。”
白幽陷入了沉默，不仅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指节。
“传承者，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白幽闭上眼睛，沉思了很久。最终，他长出了一口气。
“由他去吧。”
“哦？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私吞你的钱，你不记恨？”白幽的回答引起了这声音的好奇。
“恨，当然恨。”白幽斩钉截铁的答道。
“那为何？”
“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啊。”白幽看了看自己残缺的身体，慢慢闭上了眼睛。
“如果你有能力让他付出代价呢？”
“我会报复他。”没有任何犹豫，白幽直接说道。“只是，不会过激。”
“那些钱，我不会要回。搞定赔偿款很麻烦，那些就算是他的报酬了。”
一点钱认清一个朋友，也算是值了。
“这样么……我懂了。回忆结束，醒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白幽打了个激灵，来到了一处新的空间。
眼前，是一个瘦弱的背影。那人背对着白幽，看不到他的面貌。
“竟然和我如此相似……”那背影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猛得坐直了身体。
“试炼还没结束。”那身影手一挥，要让大娘的身影在白幽面前显现。
而与此同时，白幽身后出现了一道漩涡，正缓缓向他靠近。
那漩涡漆黑幽深，一旦陷入，估计永远无法脱身。
“我们继续吧。”那声音平缓，就好似旁白，慢慢向白幽诉说。
“这位大娘不是真心想帮你，只是想分钱。”
“那又如何？论迹不论心，若她真照顾我到最后，钱全留给他又怎样？”
“她，想过下毒毒死你。”
白幽忽然一愣。
“她，做，做了？”
“没真动手，但是想过，不止一次。”
白幽忽然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无力，低垂着头，好似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
“之前没来得及展示，那撞了你的司机，你还记得吗？”
白幽当然记得。
那天他好好走在路上，那泥头车司机超速行驶，结果便发生了事故。
“对于他，你恨吗？”
“自然。”白幽心中一沉，若不是那人超速，还肇事逃逸，他也不会伤的如此之重。
撞击之后，他意识模糊的在那躺了不知多久，若不是命大，他恐怕就死在那儿了。
“可是，他也是有理由，有苦衷的。”白幽的眼前出现了一幅场景，向他解释了为何那司机会那样做。
那天，司机忽然得知了儿子重病的消息，心急如焚，加速向家中赶去。
撞了人之后他也很惊慌，只是一想到家中的儿子，他便狠下了心，开车逃逸。
紧赶慢赶之下，他儿子及时送往医院，得以救治，这才勉强保住了一命。
“现在，你会恨他吗？会报复他吗？”那声音声音不大，可是句句都问在白幽心头。
白幽闭上眼睛，心中默想。而在他的身后，那漆黑漩涡已经将他吞噬大半。
岌岌可危。
白幽睁眼，看向自己的身体。
他左手轻轻抚摸曾经失去过的右腿和右臂，随后握紧成拳。
“当然。”白幽冷声回答道，“救他儿子，就可以撞我之后不管？没有这个道理。”
要不是侥幸挺过，恐怕他早已化作一捧尘土，消散于世。
“我还没说完。那司机将儿子送往救治之后，便主动投案自首。”
投影再次动了起来。
那司机嘱咐家人变卖财产之后，便到了警局，详细诉说了事情经过。
在这之后，白幽得到了司机的当面致歉，司机跪在白幽身前，真心忏悔，并给出了巨额赔偿。
正因有了这笔费用，他才能在残疾之后好好生存了很久。
“在这之后，你是怎么想的？”
“不会变的。我能理解，但不原谅。终究，他还是让我过的很惨。”此时的白幽已经明确本心。
司机，他不会去原谅。
一个作恶多端的人，不会因为之后做好事就能洗涮他之前的罪。
但是，他的罪，也不会玷污后来的善。
仅此而已。
白幽不想去做圣人，也没兴趣去裁断别人的对错，他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善以善对，恶以恶裁。
“我只想这么做，就是这样。”
话音刚落，漩涡便骤然停止，随后化为点点碎片，消弭于无形。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