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程万殊就出了门,他先是在广场上转了一会儿,和偶然遇到的朋友聊天,随后又独自一人跑到商场旁边很火的蛋糕店,买了两个小蛋糕,重新回到广场上,又被人招呼着打篮球,腰腹如弓,酣畅淋漓地打完了一场,看下时间,李灏差不多也到了。 他感受到有几簇急促的气流在胸腔里横冲直撞,闭上眼似乎就勾勒出李灏那双专注地看着他的那双游鱼似的眼眸,乌黑发亮的瞳孔,一眨就荡出涟漪,眼睛上方有一颗不甚明显的小痣,平日里藏在折起的皮肉中,只有李灏垂下眼睛时才能看见——这也许算一个秘密,一个关于李灏的秘密,一个只有他注意到的秘密,程万殊莫名高兴起来,跑得太匆忙,他一个没留神就撞到了别人身上,赶紧低头道歉,而被撞的人温和地说:“没关系。” 青年名叫许未禾,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也排得上号,不过自然攀比不上李家。听闻李家当代的掌权人膝下唯有一子,在圈内也是出了名的不好招待和糊弄,更多时候他们甚至见不到那个唯一的继承人——李灏本就不是能与那些个纨绔一同玩乐的性子,对于聚会和宴会更是不屑一顾,许未禾也是在一次重要的慈善晚会上远远看过一眼,而李灏其人周身气场十分独特,再加上那张足以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倒是让许未禾开始庆幸自己想起来了。 许未禾加了联系方式,又寒暄几句,才晃晃悠悠地走了。程万殊没看出来从他们交换联系方式那儿李灏就有点不高兴,还当李灏是担心自己磕着碰着了,于是举起手臂一弯,笑眯眯地炫耀自己的肱二头肌,酒窝在颊边若隐若现,这么一会儿,李灏心里的郁气就消散了大半,二人坐上车,没一会儿就进了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车库。 李灏看了他一眼,轻声解释道:“我平常不太经常回这里……学校离这里太远了,跑着也麻烦。” 李灏的行笔流畅眼尾略微弯了些,随口问:“你还研究过这些?” 李灏:“优等生那个是真的,有时候导师要是喜欢你,还能给你颁奖。食堂我不了解……我不太挑,但是他们说最东边那个食堂花样更多,水电我倒不知道,我一个人一直付全款,可能是带着另一个不存在的室友付的吧。” 李灏随手把耳后的发用一个发绳揪起来,短短的一簇,看起来很柔软,黑黢黢的眸子只盛着他一个人,回答得实在专注:“也算是一种特权。” 当然是骗他的。只是稍微动用了点关系,独自住自然比合宿要好。看了眼时间,他屈指在程万殊额头轻轻一点:“要从哪一科先开始?” 补习进行到了晚上十点左右,期间程万殊给李灏分享了自己买的两个小蛋糕,在吃完后不禁捂着肚子思考自己要锻炼多久才能消耗这些卡路里。在补课途中,自己总是不自觉地看向李灏的脸,那白壁无瑕的侧面也精致极了,鼻尖是个挺翘而不失圆润的尖,秀气而标致,弧度优美又不失风度的眼睛看起来也很让人着迷,他坐在椅子上,忽然问李灏:“哥,你学校是不是有很多女生追你啊?” 程万殊盘腿坐着,闻言向前一倾:“真假?不会吧?!他们都没眼光吗!” 他没说话,只一笑作为回答。程万殊闲不住,过了一会儿又问:“哥,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啊?” 他喃喃自语得不亦乐乎,李灏气定神闲地批改完最后一道题,把笔放下。“刷啦——”一声,卷子被整张打开,密密麻麻全是红叉,程万殊喋喋不休的嘴巴一顿,微微皱眉,没一会儿又自行开导完毕,安安分分地埋头苦写,差不多又过了一个小时,李灏把他叫起来,送他回家。殊。” 程万殊看着李灏雪白的侧脸,那优美的弧线一笔勾成,脖颈修长隐入服帖地衣领,他的脸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镜框是粗而宽的款式——李灏说他只在看书和工作时戴,回来得匆忙他没来得及摘。那副眼镜和他美得近乎锋利的样貌不相符,却无端和谐,给那狭长而锐利的眼尾平添几分钝钝的圆润,看起来衬得他小了好几岁。 程万殊一抬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自家楼下,可不知为何,他却有点不想走。磨磨蹭蹭了半天,李灏笑看着他撒娇,轻声哄了几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用手心摩挲了几下程万殊的脸颊,轻、快,在程万殊发现之前。 程万殊这才想起来他父亲是个十足的死脑筋,虽然去之前打了招呼说晚上不用等他回家,可还是架不住他爸非要等他,这都十一二点了,于是一拍脑袋,懊恼地说了句什么,随后朝李灏挥挥手,三步两步就跑进了楼道里。 迎着香烟上豆大的光晕,他思索片刻拿出手机,却看见他的父亲给他发来了一张晚宴的电子邀请函,他点了两下屏幕,三言两语地打发好他那便宜爹,又看见李父勒令他必须到那里走一圈,哪怕是过场——李灏这才看到主办方,熟悉的公司名让他心下了然——怪不得老头这么大张旗鼓,感情这活动是他自己办的。 许未禾……好像今天死皮赖脸非要加程万殊联系方式的小子就叫这个名字吧? 至于那场慈善晚会,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本来不愿光临的他竟然去了,宴会上他被拥簇着,不少人凑上去攀近乎,尽管李灏目前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接管公司的意图,可到底是李修泽的亲儿子,不给他难道还能捐出去不成?李家公子大多数时候都笑脸相迎,尽管假得千篇一律,但他还是保持着那抹常年挂在嘴角的弧度,只是凑近一看就会发现,那双眼睛没有丝毫温度,黑而亮的瞳仁闪着光,展示给他人冰凉的美丽。 李灏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许未禾一番,末了微微眯眼:“我记得你……还有你父亲。” 李灏无声地勾了一下唇,眼里闪过几分厌恶的情绪,又很快被压下——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这么个连敌人都算不上的高中生,他也不屑于去为难他,三句两句地揭过去,他正准备结束这恼人的话题离开时,却没想到许未禾竟然会直接抓住他的手腕,动作粗鲁而失礼,是年轻人常犯得错误,许未禾的力气不大,但招架不住这里人多眼杂,有心人观察到了这边的情景窃窃私语,许未禾的脸涨得通红,又见李灏不紧不慢地把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来,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揉乱的袖口,那双黑黢黢的眸子弯了弯,眉梢带着些讽刺的意味,他端起一杯酒走到许未禾面前轻碰,说话的声音软绵恍若情歌,,而本人却恍若不觉,许未禾已经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只是整个人好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不能动,年轻的男人在灯下逆光而立,挥手叫来一个服务生,漆黑的眼睛带着冷然的笑意。 他指使着服务生把许未禾手上的酒杯端走,然后从手边拿过一杯酒精气泡饮,白皙的指节曲起,端着杯子朝许未禾扬了一下。后者毕竟年轻,踌躇片刻还是咬着后牙槽端过去,忍着被羞辱的怒火勉强笑了笑。 他端着一副担忧的模样,语调却讥诮:“果酒度数会比较低一点,本会场里不允许未成年人喝那个。” 时光匆匆而过,眨眼就到了隆冬。程万殊已经升上高三,课程变得紧凑,忙碌起来一天也不见回家。但是每周六晚上他还是会和李灏见面,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又止步不前,亲昵得好似是真的兄弟。 数不清的周六基本都这么度过,程万殊逐渐开始在李灏家里留宿。起初他是拒绝的,契机是一次试胆,那晚他们一起看了一部恐怖电影——这是李灏提出来的,说是让他放松,实则程万殊抓着铺在身上的毯子从来没放松过,倒是李灏面色波澜不惊,甚至还贴心地给了他半个肩膀倚靠,桌子上摆了炸鸡和啤酒,李灏一口没动,程万殊却吃了个爽,只是他没想到自己酒量这么差,两瓶黄汤下肚就醉得天昏地暗,。只是穴里上的药又成了润 他们沉默地做爱。只有喘息和皮肉拍打的撞击声络绎不绝。李灏垂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浑身血气倒流行至唇舌,雪白的面上唯有唇珠红艳似吸饱了血液的艳鬼,像是一株要枯死在溶溶雪色下的折海棠。 似乎有几簇莽撞的气流冲荡在自己的胸口,李灏感觉心脏不断收紧、收紧。程万殊的每一句话和神态都牵动着他快要溺毙的心,扑通、扑通。像是一台泵机不断榨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浓稠爱意。 却是没想到男人听过之后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只是吻却更加轻柔,落在他的耳垂和脖颈,落在他蘸着一点痣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