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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庄子《逍遥游》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李白《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天涯静处无征战,兵器销为日月光。 ——常建《塞下曲四首·其一》第70章 兔死说不清是种什么感觉,看到朵颜身死的刹那,预料中的如释重负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沉重的心绪。仿佛心脏共振的另一端霎那间空空荡荡,苍茫天地间再无志同道合之人。她怔怔地低头看着染血的刀尖,一时间竟再无动作。耳边燃烧着烽火的巨大“噼啪”声,无数或凄厉或叹息的呼喊通通掠去,就连荆沅一遍一遍呼唤的声音都几不可闻。朵颜倒在尘土中,不过一瞬就被尘嚣至上的军队马蹄埋没,无数匈奴士兵仓皇奔逃,就如群龙无首的脱缰之马,顺着打开的城门逃出如炼火地狱般的烟城。而在城门处守株待兔已久的谢清尘率军围剿,将匈奴士兵杀得铩羽而归。瞬息之间,局势万变,瓮中之鳖今非昔比,机关算尽之人也遭反将一军。顺着云梯爬上城墙的士兵越来越多,太尉指挥若素,但到底人少势寡,不多时便已不敌。旌旗撕裂,战火连城,熊熊火海中,太尉拔出腰间长刀,吼声震天撼地:“今日我亡于此,也要同诸位共进退!若此战能胜,咱们名留青史,死而无憾!若败,大不了一命呜呼,任它遗臭万年!”一呼百应,城墙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我与太尉共存亡!”浴血归来,地狱修罗,无边杀戮,身死沙场。“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噗嗤——”一声,一柄长剑瞬间贯穿太尉的胸膛,旋即毫不拖泥带水地抽出,如火的夜空飞溅一抹血色。太尉颤颤抖了两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人。“你.......”他艰难地吞咽着,希冀说完这未竟之语:“你居然还......”“我还活着?”荆沅微微躬身,将剑深深插在太尉身旁龟裂的地面中。她的身影漫在重重火海中,狂风卷起千丈青丝,即使隔得这般远,太尉还是在她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那个窝囊了一辈子,最后死得不明不白的傀儡皇帝。他常年跟随窦云左右,进宫面圣是常有之事。是故别人可能认不出来,但当他看到眼前这个女子第一眼起,就几乎可以断定,她就是传闻早已葬身火海的先帝刘煜。“只解沙场为国死。”荆沅低低念着这句诗,缓缓向无力瘫倒的太尉走来。“你......你要干什么?”方才的镇定自若早已抛诸脑后,恐惧被无限放大,太尉勉强志气一只胳臂,疯狂向后退。“狗屁不通。”荆沅笑了笑,手中的剑再度举起,仿佛要落下最终的审判:“死到临头都还用着先人清风霁月的诗篇,以图洗刷自己的一身肮脏。别忘了,乱世起纷争,你们才是罪魁祸首!”她毫不留情地刺下,染血长剑再度刺进早已溃烂的血口,将他狠狠钉在原地,再也不能动弹。世间施加于我诸多不公,如今我要一桩一件地讨回。太尉破败的身躯如死鱼般猛地弓起,最后无力倒下。荆沅单膝蹲着,静静地看了很久,这才抬手,想擦去脸上喷溅的早已干涸的血迹。擦不掉,这些肮脏之人的血,根本擦不掉。她疯了一般使劲揉搓,几乎要搓掉一层皮下来,却还是无济于事。最后双颊被搓得通红,手上全是搓掉的血屑,荆沅靠着剑,缓缓蹲下来,像一个伶仃无助的孩子般,将头深深埋进了臂弯里。明明大业将成,大仇将报,可她心里却无端空了起来,像是撕开了一道口子,无尽的寒风穿堂而过,将她心上的旷野吹得寸草不生。彷徨而孤独,寂寂天地间,她再也听不见战火纷飞的声音,只能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后面有力地抱住了她,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空口被堵住,亘古不变的寒风再也不会掠过心间,那里长满了沧州遍地的野草,野火不尽,生生不息。只要遇到她,所有的创口都能愈合,她能再次变得无坚不摧。“我想回去了。”荆沅嗫嚅着,什么狗屁报仇,什么狗屁大业,全他妈见鬼去吧。我所求不过与心爱之人游遍江湖山川,白头偕老,怎么就这么难?她在心底无声呐喊,可转过头来却只能倚在付祂肩头啜泣:“这什么狗屁江山,我本来就不想要,给谁都无所谓。”付祂沉默地抚摸着她毛躁的鬓发,一遍一遍,想把它压下去,可一次一次,它又顽强地竖起,仿佛有着永不服输的劲头。就像怀里这个人一样,易碎而又坚强,她脆弱不堪,却又无往不胜。硝烟渐息,天光大亮,吞噬了无边无际的黑色天幕。血腥与烟尘混合着钻入鼻腔,荆沅闷闷地咳了两声。“走吧。”荆沅扶着付祂的肩膀站起,她眼尾还有着薄红,目光却再次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看破一切伪装。让人不敢相信她方才还全无防备地卸下伪装,在付祂怀里哭得一塌糊涂。付祂用指腹轻轻地擦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另一只手拉住她,一同向城墙下走去。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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