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该做好一个游手好闲的小纨绔,怎就信了那人的苦情戏了呢?哦,对了,还有她的身边人。颜皖知本就是陛下手中的利剑,一心捍卫的皆是陛下的利益权欲。可江映华傻乎乎的,与之越走越近,心底里好感与日俱增,还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依恋情愫来,真是好糊涂。江映华在北境杀人,用的乃是身边亲信,能被陛下觉察,只能是秘司的线报。那日,江映华本想听颜皖知解释,只要她分辩一句,江映华便信了。可那人,固执的重申,她只会奉旨行事的宗旨。思及此,江映华觉得自己一颗心,分作两瓣,皆是情意错付,不由得苦笑一声。借着月色,看向身后狰狞的刀疤,她冰凉的指尖抚上去,温热的泪珠便滚落,摔在地上七零八落。多日后,颜皖知风尘仆仆的奉旨归京,带回的,还有陛下翘首以盼的,范阳大捷的消息。听闻节度使已在押送京城的路上,陛下龙颜大悦,连说了三个好字。是日,恰是冬月初十,太章宫上下皆是欢欣雀跃,宫内厨房备下了热腾腾的饺子,赏赐给宫人,算是庆贺北境大捷之喜。侍奉在君前的颜皖知,却是高兴不起来。她早便知晓,江映华回来便被陛下幽禁了,身在北境,心已经飞到了京城。眼下,她眸光中隐忍又透着挣扎,她想出言为江映华求情,又觉得自己的身份不该添乱。毕竟,在北境,她接到陛下手谕的刹那,便已然知晓,这秘司中,还有另一股不属于她的势力,攥在陛下手中,散布在江映华的身旁。也就是说,陛下提防着颜皖知,也提防着江映华。颜皖知顿觉周身凉意萦绕,遍体生寒,当真君心难测。走神儿的目光是呆愣愣的,陛下一眼瞥过去,便发觉了她的异样。“颜卿,此次北行辛苦了。你可有什么话要同朕说?”陛下安坐上首,幽幽开口。突然被提及,颜皖知急忙收回了纷乱的思绪,拱手道:“北境的一应事务查办结果,臣已尽数写于奏表之上,请陛下垂鉴。”陛下状作漫不经心的抽出了她的奏表,一目十行,勾了勾嘴角,笑问:“颜卿不觉得,自己的差事漏了点什么?”颜皖知饶有预料,也是心底一惊,匆匆起身,跪在殿内正中:“陛下恕罪。”“你几时与她私交这般深了,都敢替人遮掩了不成?”陛下将奏表重重拍在桌案上,冷声质问。“臣不敢。求陛下明鉴,彼时战事吃紧,臣一时忧心昭王安危,只顾带兵求援,这才疏忽耽搁了奏报。待您的旨意入营,臣也无需再报了。”颜皖知战战兢兢的解释着。“哦?如此倒成朕的不是了。呵呵,起来吧。”陛下轻笑一声,好似并不在意,随手就翻篇儿了。颜皖知明知陛下并不是这等大条的性情,却也明白过去的事已经无可挽回。她不如大胆一次,把握住机会,顺带开了口,总好过突兀的问起,“陛下,昭王她,她有伤在身,您可知晓?”陛下闻言,凤眸中的神色闪过一丝凌厉,语气淡淡:“颜卿这是关心她?”“陛下,昭王心直口快,气头上的话语当不得真,您……”颜皖知不知哪儿来的勇气,顺势就要求情。“朕的妹妹是何脾气,还要你来告诉?”陛下冷声打断了颜皖知的话语。“臣,失言。陛下息怒。”颜皖知慌忙告罪。“罢了,你既惦记她,明日来此取样东西,代朕去看她一眼吧。”陛下并未动怒,反而话音柔和的下了恩旨。颜皖知有些意外,欣喜的谢恩应下,一整晚都十分激动,竟至入不得眠。翌日,颜皖知依言入了承明殿,去找陛下取东西。陛下取出了一封制书,交到颜皖知手上,示意她打开查阅。颜皖知接过,展开制书,草草略了几眼,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神色。陛下在她身前幽幽开口,“朕备了些吃食,一会你带去,陪她喝一通。”“臣遵旨。”颜皖知重新收好制书,递出去,想要交还陛下。陛下并未接过,出言吩咐:“此制你收好,”随即从广袖中取出一个锦囊,“连同此物,务必替她安置妥帖。”颜皖知伸手接过,“臣记下了。”陛下朝着一位近侍挥了挥手,那人给了颜皖知一粒药丸,道:“颜承旨,您得把这个吃了才成。”颜皖知错愕了须臾,伸手接过便要含在嘴里,却被陛下笑着制止:“没让你现在吃,去了宗正寺再吃。”颜皖知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朕要她忍辱负重,砥砺图存。上好的璞玉也要琢磨,褪去棱角才会圆融。该如何劝,你可有数?”陛下缓缓踱着步子,打量着颜皖知。颜皖知垂眸思量片刻道:“臣定不辱命。”日落月升,颜皖知带着陛下赐的令牌,入了防守森严的宗正狱中。她由人引着,走到了江映华的房间,确切的说,这宽广的宗正狱中,只有江映华一个囚徒。轻声推开了房门,屋内的陈设十分单调,无非就是一桌一椅,一张床榻罢了。江映华干脆,省了桌椅,颓唐的瘫坐在窗前的地上,透过封死的窗棂,抬眸看向外面的夜色。一袭青丝散落在肩头,遮挡了那人稚嫩的容颜。宽大的衣袍下,隐隐约约能看见身形的轮廓,好似有些瘦弱。颜皖知见她如此模样,眼底泛起一丝心疼。犹记得在王府中第一眼见她,顾盼生辉,明眸善睐,端得高傲雍容,那才是她该有的样子。江映华自是听到了动静,她只当是来此送饭的看守,自是不会瞧上一眼,也不会多说半个字。颜皖知合拢了房门,江映华竟连蜡烛都省了,屋中阴暗,全凭月色的一点光亮。颜皖知将带来的食盒放在地上,摸索着取了火折子,点燃了桌前的烛火。突如其来的火光入了江映华的眼,她操着阴冷沙哑的嗓音斥道:“放肆,滚!”颜皖知闻言,赶忙躬身见礼:“殿下,是臣。臣奉陛下旨意,来探望殿下。”江映华闻言愣了愣,挣扎许久,还是敌不过心底的期待,起身回眸看向了来人,眼底的神色很是复杂。二人四目相对的刹那,颜皖知没忍住,竟红了眼眶。江映华的脸上,除却哀伤的愁容,便不剩什么了。短短半月,她将自己折腾的形销骨立,脸颊凹陷,眸下青黑一片,唇上血色渐无。“你来作甚?”江映华讷讷地开口。“陛下命臣给您送些吃食。”颜皖知的声音有些发颤。江映华扫了一眼那个精致的,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食盒,冷声道:“送到了,就走吧。”“臣,臣还给您带了棋谱。还有一个好消息,范阳大捷了。”颜皖知并不肯走,试探着说道。江映华复又转回身去,不看她也不说话。“殿下,您何必自苦?臣带了酒肉,您多少吃一些可好?”见她不为所动,颜皖知直接走到桌前,将热腾腾的饭菜摆在桌上,瞬间香气四溢。最要紧的,是那一壶酒,去了塞子,浓郁的酒香便扑鼻而来。江映华馋酒好长时间了,即便知晓借酒浇愁无用,她也还是想喝。颜皖知知道,牢中的饭食清汤寡水,江映华养尊处优惯了,该是惦记这一口吃食的。只是那人依旧无动于衷。颜皖知等了许久,眼见菜上的热气都散了,江映华仍然维持着窝在窗前的姿势,背对着不发一言。颜皖知大着胆子上前,解下自己身上厚实的披风,搭在了江映华的肩上,“殿下心中郁闷,拿臣出气可好?”江映华抬手拂去了披风,声音很轻:“你走。”“臣,不走。”颜皖知固执的站在她身旁,将披风捡起,方才落了地,已经脏了,她自是不会再给人披,只将那物件丢到了一旁。江映华睨了她一眼,抬脚朝着床榻走去,背对着那人,身子一歪,便要入睡。颜皖知就在一旁候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江映华终于败下阵来,略带鼻音的问道:“今儿是何日了?”“冬月十一。”颜皖知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赶忙回应。闻听此语,床上的人忽然坐了起来。若是仔细观瞧,还能看见她红肿的眼眶。江映华缓缓走到了桌前,望着满桌的珍馐美馔,竟都很合她的胃口,可她眼下只觉恍如隔世。她抬手将盘盘盏盏掀翻在地,只留了一壶酒。她随意的坐在地上,抬头问颜皖知:“今日是吾的生辰,你可愿留下陪我小酌?”颜皖知诧异不已,竟是生辰么?怪不得陛下备了这许多吃食。颜皖知怔愣须臾,便赶忙在桌前坐下,拿起酒杯来便要斟酒。江映华按住了她的手,颜皖知激灵一下,江映华的手,太凉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