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岂敢拿诏书编排。”花烟气得直跺脚。江映华仿佛被方才的花烟传染了一般,也在殿内来来回回的转悠个不停,折腾了一溜圈,脸上的眉心处聚了又散,散了又聚,终于缓缓吐出几个字来:“你可知道,颜皖知近日有无朝参或是有无在陛下跟前儿当值?”花烟木讷的摇了摇脑袋。“就知道指望不上你。”江映华无奈的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去让管家打探一番,还有近日朝中的大动向,要快。”花烟委屈巴巴的领命退了出去。见人走远,江映华反手锁了殿门,一人颓唐的瘫坐在窗前,将脑袋埋进了宽大的衣袖里。第15章 乔迁之喜午后的知了不知疲倦,驻足在高高的翠绿枝头奋力歌咏着短暂的一生,似乎这便是它们游走世上一遭,本该存在的意义。江映华终于舍得将脑袋从宽大的袖口中拔出来,顶着红桃儿一样肿胀的眼睑,撕扯着被泪痕濡湿的衣襟。“来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一边朝外间走着,一边轻声唤着。无人回应。“来人!”她扯下身上的纱衣丢在一旁,厉声朝着门外唤道。两个瞌睡的婢子终于听见了主子的召唤,战战兢兢的匆忙开门入内。“去,选件周正的衣裳过来,吾要出府。”江映华瞥了一眼婢女,冷声吩咐着。“殿下,您今日还未用膳,时候不早,可要先传膳?”其中一个婢子大着胆子问道。“更衣。”江映华长舒一口气,咬着牙回道。待穿戴停当,江映华望着镜子中浮肿的双眼和哭得通红的鼻尖,觉得甚是丢人,一掌将铜镜拍在桌上,自顾自盯着窗外发呆。半晌,她缓缓开口:“去寻些适合庆祝乔迁之喜的贺礼,备上两抬上好的,办好来这儿找我。”婢子领命退了出去,王府内老管家随即跟了进来,垂手侍立在旁。江映华瞧见他,站起身来问道:“如何?”“回殿下,颜郎君这些日子并未入朝,听闻一直赋闲在家。”老管家拱手答道。江映华若有所思的踱着步子,摆摆手让人退了下去。一刻后,婢女来通传,车轿礼物都已备置妥帖,江映华揉了揉酸胀的眉眼,甩袖朝着府门口走去,上了马车吩咐道:“去颜皖知的新府邸。”炎炎烈日炙烤下的石砖路滚烫不已,江映华在马车中宛如置身蒸食物的笼屉,闷热非常。好在,陛下新赏赐的府邸离昭王府很近,这短暂的路途并不难捱。到了新府邸,高门宽巷,门仆整肃,确实别有一番气象,江映华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处气派的宅子,一砖一瓦都是新的,暗道长姐对此人真是宠爱非常。被殷切的仆人迎着入了正堂,却不见颜皖知的身影,连那个贴身紧随的管家都未见到。这偌大的正房里物件摆设寥寥,想来颜皖知才搬过来不久,许多东西都未来得及置办。江映华四处打量着房中的陈设,询问在旁侍应的小厮:“你家郎君呢?几时过来?”“禀殿下,许是回了老宅,奴已经遣人去传话了。”小厮恭谨地回道,似乎也不太清楚那人的行踪。左右眼下无事,江映华看着天色尚早,便转身出了正堂,看了眼院中自己送过来的添宅贺礼,“东西代你家郎君收好,吾自去老宅寻人。”说罢朝着门外马车走去。一行人自城北又顶着日头奔去了城南。马车才在颜家旧府的门前停下,老管家就一脸诧异的迎了上来。“殿下,您怎么过来这里了?”老管家说这话时,正引着几个小厮抬着上锁的三个大木箱装车,他手上还拎着府门的锁头,似乎是正打算锁门离去。江映华从车中探出头来,瞧见这场景,不由皱了眉头,“管家,你家郎君不在此处?”管家听着这话,愣了愣神儿回道:“殿下,郎君这会儿该是在当差的时辰。”江映华闻言,想起王府内管家探来的消息,心里已经了然,这颜皖知行事,连自家管家都防着,也算是城府颇深,“管家欲往何处?”“奴带着这些老物件去新府邸布置。”管家指了指那一车的木箱子。“吾与你同往,去那儿等你家郎君回来。”江映华说罢放下了车帘,车夫无奈,只能调转马头兜兜转转又折腾回去了。回了新府,管家和小厮们与江映华这尊大佛面面相觑。他们无法理解,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堂堂王爷何至于来来回回奔波数次,还要苦等自家那个不知跑去何处的郎君。江映华倒是没觉得有何不自在,瞧着前院青棠树下的石桌有大片的阴凉,便径直坐了过去,在树下边赏着朵朵盛放的合欢花,边等着这个行踪无定的颜皖知。来时太阳高挂苍穹,炙烤的人们倦意阳阳,如今已经日薄西山,晚风习习,江映华一手倚着桌案,闭目养神,固执的候着……待到满天繁星如许,颜皖知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府中,垂着脑袋快步往厅堂走去,并未瞧见阴暗树下的一抹身影。“颜承旨很忙~”江映华自打她进门就端详着,眼见人要走远,突兀的开口拦阻。颜皖知吓得跳了一蹦,拿手在心口拍了自己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转过身来,看见一脸疲惫的江映华。“殿下?您几时来的?臣失礼了。”她诧异的睁大了眼睛,复又规矩的长揖一礼。“你眼下可有要事?若不急,聊聊?”江映华正了正身子,扯出了一抹浅笑问道。“臣,无事。”颜皖知垂眸颔首,侍立在旁。“那,过来坐下。”江映华用食指点了点石桌上,在自己身旁的座位。颜皖知会意走了过去,却有意避开了那个最近的位置,选了和她相对的凳子坐了下去。江映华自是察觉到了她的小心思,也没多说什么,拎着茶壶给自己添了茶,转手又递到了她那边,见人接过,江映华幽幽开口:“颜承旨耳聪目明,可知陛下近日可有提过对我的安排?”颜皖知放下茶壶,手中摩挲着茶盏,垂眸浅笑:“该是没有。”“没有就好。”江映华身子往后仰了仰,眼眸落在颜皖知的一身胡服上,这人倒是甚少有此打扮,她眉眼游走在眼前人的面庞上,“多日不曾入朝,可是因为救我一事,耽搁了颜承旨?”颜皖知呛了口茶,顺势咳嗽两声,袖子半掩着口鼻道:“岂会,臣偶感风寒,陛下、体恤,容臣休养些时日。”江映华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那小眼神都快钻去桌子底下了,真是好生有趣。一个没忍住,江映华扑哧笑出声来,再开口,却是一本正经的说教:“撒谎的时候,眼神不能躲躲闪闪。”颜皖知见谎言被拆穿,脸上漫过一片绯红,还有随之而来的,几分尴尬的神色,一时颇有些下不来台。江映华无意让人难堪,来之前,已经思量过多种情形,眼下只想抓住机会,和这人解释明白:“你救吾一命,却误了差事,怎么说都是吾对不住你。若是流言不断,我若肯嫁你,你敢娶我吗?”江映华端坐在桌前,一双大眼睛凝视着颜皖知,,不肯将视线挪开分毫,亦不愿眨动一丝眼睑。此言一出,颜皖知惊诧的瞳孔大开,脸色都白了几分,仓促起身,还被地上不平整的石块绊了个趔趄:“殿下,莫拿臣开这等玩笑,臣出身寒微,岂敢高攀。”瞧见她这副模样,江映华的眸色黯了黯,站起身来,转头抬眼望着满树的合欢,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在感悟着花香的清甜:“呵呵,何至于吓成这个样子?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嗯?逗你呢。我今日来本就是想告诉你,很快,你就能回去当值了。我,也已经有决定了。”前半句话一如既往的玩笑语气,后半句却多了几分严正的口吻。颜皖知有些纳闷的轻声道了句:“殿下?”江映华转回身来,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言尽于此,走了。”说罢,背着手很是潇洒的朝着府门走去。颜皖知来不及多想,快步跟着送人离开。又是这样在身后亦步亦趋,江映华走到正门口,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皖知,你是个忠心的,长姐惜才,莫负了她。”话音方落,她快步走到门外,一把夺过了侍卫的马鞭,纵马疾驰而去,留下了一行凌乱在夜色中的随侍。“还不跟上?”颜皖知见状,低声斥责。王府的一众人消失在夜色深处,颜皖知孤独疲倦的身影久久地驻足在府门前的长街上,心里控制不住的问着:“你,决定了什么?其实,你什么都不必做的。既不喜欢,这心思旁人来操持就是了。”——**翌日天色未明,江映华早早起身,唤人为她穿戴好了朝服,不顾长姐的嘱托,站去了崇政殿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