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同舟共济 族长木风长高了不少,透出些英武的气质,一套剑法也使得像模像样。站于一旁的萧离和苏俊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欣慰之意。萧离想起远在河西的卫昭,神情黯然,待木风收剑奔来,方才舒展开来。 程潇潇心中一凛,忙退后两步:“是。” 木风颇以为然,也不拭满头汗珠,道:“都相言之有理,干脆,把我院中那几个婢女也撤了吧。” 萧离记得卫昭所嘱,回来后便用药毒杀了乌雅,又让苏俊正式收木风为徒。木风聪慧,萧离与苏俊一文一武悉心栽培,见他进步神速,倒也颇为欣慰,觉得不负卫昭一片相托之意。 萧离回过神,一笑:“正是。” “一个让我尊敬的人。” “他自会有与族长相见的一日,他若见到族长文武双全,定会十分欣喜。” 萧离一惊,华桓开战之后,长乐一直留有一万多名驻军,以防月落生乱或是桓军入侵,也一直是桓国与月落之间的一个缓衝,现在桓国大军开来,包围长乐城,只怕下一个目标就是月落。 木风也知事态严重,忙取出族长印章,萧离双手接过,转向程潇潇道:“备马,去流霞峰!” 裴琰折起密函,吐出简单的四个字:“长乐被围。” “是。”裴琰落下一子:“月落危矣!” 裴琰靠上椅背:“可咱们鞭长莫及,也没有兵力再去管月落的事。” 卫昭入帐,崔亮便即告辞,卫昭见这局棋还未下完,便在裴琰对面坐了下来。裴琰却是微笑:“三郎,今日阳光甚好,咱们不如出去走走。” 二人负手而行,如至交般轻鬆畅谈,待到营地西面的山峰下,裴琰摒退长风卫,与卫昭登上峰顶。 卫昭忽然一笑:“少君有话直说。” “三郎,我们数次合作都极为愉快。只是以往,我多有得罪,今日裴琰诚心向三郎告罪。”裴琰退后两步,深深一揖。 卫昭沉默了一会儿,道:“少君倒也会说这等酸话。” 卫昭心中激流汹涌,面上却仍淡淡:“我明白少君的意思,只是事关重大,关係我月落全族安危,我得想一想。” “此番宁平王率军攻打月落,绝不是以前掳掠人口,抢夺财物那么简单,此次他是要彻底地吞併月落,将月落变为桓国的领土,继而通过月落南下攻打我华朝,以图吞併我朝。到时天下尽陷桓族铁蹄之下,月落再无立藩的希望,只怕还有灭族危险,此其二——” “那我就再耐心多等几日。”裴琰面色严峻:“我也知要请三郎出兵相助,事关重大。我只是想告诉三郎,月落若想立藩,朝中阻力强大,若没有相当充分的理由,怕是很难堵悠悠众口,日后也容易有变数。” “我月落地形险要,若是死守,桓军不一定能拿下。但若我应少君请求,贸然出兵与你一起夹击宇文景伦,那便是公然与桓国撕破脸皮。成则好,若败,我月落将陷于万劫不復的境地。”卫昭话语沉静冰冷。 卫昭修眉紧蹙,轻轻拂袖转身:“少君稍安勿燥,我自会给个答覆。” 卫昭一笑,白影轻移,风中送来他的声音:“少君这么客气,卫昭可担当不起。”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掠来,将手伸入左首第一口大灶的灶膛中,灶灰仍有些余温,他从灶灰中掏出一个小铁盒,身形微闪,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卫昭看入她的眼底,微笑道:“我来找子明。” “今夜月色甚好,我想邀子明一同登山赏月,不知子明可愿给卫昭这个面子?”卫昭眯眼看着崔亮,悠然道。 江慈跟上,卫昭与崔亮同时转头:“你早些歇息。”江慈不由笑了出来:“那好,你们二位就尽情赏月吧。”转身离去。 见长风卫欲待跟上,卫昭转身冷笑,长风卫知他身手,不虞崔亮遇刺,便也不再相随。 二人静悠悠地走着,不多时便登上峰顶。站于峰顶遥望关塞南北,灯火连营,崔亮不由嘆了口气。 崔亮转头看了看他,又望向月色下的苍茫大地,道:“当年‘七国之乱’,有一首流传极广的民谣,不知卫大人可曾听过?” 崔亮吟道:“万里苍原,路有饿殍;遍地豺虎,累有白骨;不见亲兮,肝肠寸断,满目鸦兮,尽食腐肉。怆怆蒺藜,茫茫黄泉,大夫君子兮,可知我忧,大夫君子兮,可见我苦!” 崔亮看着卫昭,见他眸中有着凛冽的寒冷,透着彻骨的恨意,心中暗嘆,终平静道:“萧教主。” 崔亮将他扶起,道:“萧教主定是不忍心见族人陷入战火之中。可眼下,月落要想独善其身,怕是不太可能。” 崔亮吐出二字:“五成。” 崔亮道:“可若是长风骑战败,桓军胜出,中原乱起,你月落想独存的希望,一成都无。” “月落能坚守于一时,可若是战争长达数月甚至数年之久呢?萧教主,请恕崔亮说得直,月落多年受两国盘剥欺压,物资贫乏,极易被长期的战争拖垮。月落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安定的局势,然后在一个睿智的首领带领下,先求生存,再求强大。待势力强大后,再图后策。挑起大乱,坐山观虎斗绝非善策!”崔亮直视卫昭:“要知道,两虎相斗,是能毁了整片山林的!” 二人并肩下山,快到营地,崔亮停住脚步,卫昭转身望着他,崔亮说道:“我视小慈如亲妹子一般,请你不要辜负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