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曲意逢迎 高贵妃心事重重,仍笑着跪迎皇帝入座。皇帝细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正待说话,内侍禀报:“庄王爷到了。” 庄王趋前,高贵妃执着他的手,轻柔地替他将束带理好,想起心头大事,见皇帝正低头饮茶,便向儿子使了个眼色。庄王却有些为难,又回了个眼色。 庄王不由轻声道:“母妃,父皇还在为岳世子逃脱的事生二表弟的气,您再提让高氏南迁,不是时机。” 皇帝一路回了延晖殿,面色阴沉。陶内侍战战兢兢,服侍他用过午膳。皇帝又命传太子进来。 太子唯唯应是,恭声道:“裴琰此刻正与董学士在弘泰殿商议调粮事宜,儿臣看着,裴琰似是胸有成竹。” 太子不敢多话,内侍进来:“皇上,卫大人求见。” 皇帝并不抬头:“不是让你养好伤再进宫来吗? 皇帝抬起头,见卫昭今日竟穿上了指挥使的暗红色官服,越发衬得眉目如冰雪一般,腰间束着镶玉锦带,又添了几分英爽之气。不由笑道:“看来真是大好了。” 皇帝招招手,卫昭走近,皇帝细看了看他的面色,忽伸手抓向他右腕,卫昭却只是笑,皇帝探了一会,又鬆开:“朕这就放心了。” 卫昭眼神一暗,笑容也渐敛。皇帝看得清楚,笑道:“你重伤初癒,还是不要太辛劳了。” 卫昭垂下眼帘,轻声道:“皇上,倒不是臣故意说姜大人的坏话,他虽办事老练,但总有几分世家公子的坏习性,臣不在宫中的这段时间,光明司交给他管束,倒管得有些不像话。” 卫昭眼中有冷笑之意,淡淡道:“三郎也不耐烦和他们这些公子哥打交道,得罪就得罪吧,皇上护着三郎,三郎心里自是感恩的。” 卫昭想了片刻,一笑:“皇上是故意为难三郎,拿裴相来问,三郎纵是想说他坏话,倒还想不出合适的词。” 卫昭正容道:“三郎虽不喜裴相其人,但平心而论,裴相办事精细,年少老成,行军打仗,华朝无人能及,倒还真没有一般世家子弟的坏习性。若勉强要说一个出来,此人城府太深,皇上不可不防。” 卫昭也不告退,径自入了内阁。 皇帝缓步走近榻边,榻上,卫昭斜靠在锦被上,闭着双眸,呼吸细细,竟已睡了过去。 皇帝摇了摇头,走到窗边,将窗推开了些,凉风透入,卫昭惊醒,便要坐起。 皇帝宽去外袍,笑道:“说说,想起什么了?” 白玉般的肌肤泛着点潮红,皇帝手指抚过卫昭肩头上的伤痕,俯下身来。 卫昭笑着摇摇头,伸手慢慢替皇帝解去内袍。 皇帝轻嘆一声,不再说话。卫昭自去唤内侍进来,皇帝着好衣袍,犹豫片刻,挥手令内侍退出,缓步走至卫昭身前,淡淡道:“想不想上战场玩一玩?” 皇帝笑道:“你就是嫉妒他,不过好在你还识大体。” 卫昭想了一阵,沉默不语,但神色仍有些怏怏。皇帝微笑道:“你重伤初癒,朕本也舍不得把你再派上战场。但这监军一职责任重大,只有你才能令朕放心。” 皇帝大笑,拉过卫昭的右手:“来,朕给你说说,到时要注意哪些―――” 见他的脸如寒冰一般,仆人们大气都不敢出,卫昭冷冷道:“沐浴。”管家忙不迭地命人将汉白玉池倒满热水。 水花四溅,吊兰摇曳。卫昭缓缓伸手,将兰花掐下,面无表情,直到兰花在指间化为花汁,滴于池中,方再度潜入水中。 他在园门前默立良久,跃墙而过,缓步走至桃林前,望着夜色下的桃枝疏影,他眼神渐转飘忽,又提步走入小木屋。来,铜镜发着幽幽的黄光。 易五正穿过正院,往自己居住的东院而去,忽见后园方向过来一个白影,忙迎了过来:“三爷!” 易五右手悄悄移至身后,将那物事笼入袖中,神情有些尴尬,但知这位主子的手段,不敢不说实话,只得吶吶道:“也没去哪,就在红袖阁喝了两杯酒。” 易五忙道:“小的倒不全为去饮酒,主子吩咐我盯着安澄,安澄在红袖阁有个相好的,叫绛珠。小的去看一看,想办法安了一个人在绛珠身边。” 易五出了一身冷汗,忙点头道:“是,主子。” 易五忙行礼离去。 长廊下悬着的灯笼在夜风中轻摆,卫昭慢慢将那册子翻开,眼神凝在册中的图画上,眼皮突突直跳,“啪”地一声将画册合上,面上渐无血色。 墙外,更梆轻敲。 易五忙直起身:“是我。” 易五百思不得其解,挠了挠头:“奇怪,掉哪了?” 易五面带遗憾:“是,不见了,怪可惜的。”又弯腰一路寻找。 易五笑得有些暧昧,低声道:“红袖阁最新出的春宫图,一百零八式,你说是不是宝贝?” 易五正待说话,忽然面色大变,喃喃道:“不会吧―――” 半年不见,安华身量又高了些,与江慈站在一块,差不多高矮。她笑着与江慈搭话,江慈却总是面上淡淡,轻应几句,安华说得多了,她便将门一关,不再出来。 他仍惦着崔亮将要製成的强弩,一路进了西园,崔亮知他用意,接过他从宫中兵器库中拿来的“天蚕丝”,细细缠上强弩,再调了一番,与裴琰步出正屋。 崔亮微笑道:“可惜‘天蚕丝’不多,只能装备一千人左右的射击兵。其余士兵只能用韧性差一些的麻丝,不过也够用了。” 安华由西屋步出,轻轻掩上房门,过来向裴琰行礼。裴琰望瞭望西屋:“她睡下了?” 裴琰挥了挥手,安华出了西园。 崔亮一惊,昨夜江慈一回来便躲于房中,他今日一早便出了园子,未想到江慈肩上有伤,忙步入西屋。 崔亮望着她消瘦的面容,心中暗嘆一声,和声道:“小慈,你让我看看肩伤。” 江慈正待说出自己先前在服的便是他开的药,裴琰已站在了门口,她便将话嚥了回去,淡淡道:“是被人误伤的,那人用内力将我肩胛骨捏裂,用过了药,好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