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七、瞒天过海 江慈觉自己的心似就要跳出胸腔,好不容易平定心神,才醒觉卫昭竟未落车。她掀开青纱,见卫昭正盯着自己,眼光闪烁,似是陷入沉思之中。 卫昭不答,放鬆身躯,缓缓靠上车壁,右手手指在腿上轻敲,目光却凝在江慈面容之上。 马车内,卫昭闭上了双眸,风自车帘处透进来,他的乌髮被轻轻吹起,又悠悠落于肩头。 鸟儿从天空飞过,鸣叫声传入车内,卫昭猛然睁开眼来。 春风中纷飞的桃花被马蹄踏入尘土之中,和着一线灰尘,悠悠荡荡,一路向北,消失在山坳的转弯处。 裴琰摇了摇头,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慢慢大笑:“三郎啊三郎,有你相陪,下这一局,倒不枉费我一片心思!” “在。” 安澄用心听罢,忍不住道:“相爷,卫三郎既然不以真容来见您,咱们为何还要帮他?” 安澄下山,裴琰坐于亭中,悠然自得的自弈,待日头西移,他望着盘中棋势,呵呵一笑:“三郎啊三郎,这次,希望你不会让我等得太久!” 卫昭横了她一眼,和衣躺到榻上,闭目而憩。 “嗯。”卫昭并不睁眼,轻应一声。 马车轻震了一下,卫昭睁开眼,望着江慈的侧影,她睫羽轻颤,眼神也似有些迷蒙,嫣红的双唇微微抿起,竟看不出是欢喜还是惆怅。 江慈坐于榻边,将先前老林在小镇上买来的果子细细削皮,递给卫昭。 卫昭看了看她衣兜中的果子,淡淡道:“你倒精明,个大的留给自己。” 卫昭眼神闪烁,犹豫一下,终将手中青果送入口中。江慈得意笑着咬上手中青果,嘣脆的声音让卫昭抢过她手中的果子,在另一面咬了一口,吸了口气,将果子丢回江慈身上。 老林将车停住,跳下前辕,步近道:“主子。” 客栈后院内,月挂树梢,灯光朦胧。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只得乖乖地从井中打出一桶桶水,提至内室,见大木桶终被倒满,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道:“三爷,水满了。” 卫昭冷声道:“出去,没我吩咐不要进来。” 卫昭上身赤祼,浸于木桶之中,双眸紧闭,面色也有些惨白,湿漉的乌髮搭在白晳的肩头,望之令人心惊。江慈扑过去将他扶起,急唤道:“三爷!”奋力将卫昭往木桶外拖。 她眼前一黑,象兔子般跳了起来,窜出室外,心彷佛要跳到喉咙眼,只觉面颊烫得不能再烫,双腿也隐隐颤抖。 万般无奈,江慈只得鼓起勇气,紧闭双眼,摸索着走进内室。 她将卫昭身下已湿的床巾抽出,摸索着扯过被子替他盖上,又再度象兔子般窜到堂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她在床边坐下,将卫昭贴在额前的数绺长发轻轻拨至额边,凝望着他没有血色的面容,低嘆一声:“你这样,何苦呢?” 卫昭面如寒霜:“谁让你进来的?!” 卫昭冷冷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是没脸猫,有九条命,死不了的!” 卫昭怒哼一声,猛然伸手,点上江慈数处穴道,见她软软倒在床头,又忍不住大力将她推到地上。 卫昭已戴上面具与青纱宽帽,冷声道:“把她送到京城西直大街‘洪福客栈’的天字号房,你便回去。” 卫昭回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江慈,按上腰间伤口,身形一闪,消失在夜 弘晖殿内,皇帝面色铁青,眼神便如刀子一般,割得户部尚书徐锻心神俱裂,伏于地上瑟瑟发抖。 静王心中暗自得意,面上神情不变:“父皇,二哥说得是,库粮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是始料不及的,还得想办法从别的地方调粮才行。” 董学士眉头紧皱,也觉颇为棘手,库粮出了这么大的漏子,能不能度过今年春荒尚是未知之数,何况现在前线战事紧急,这粮草是一刻都不能延缓的。现在除了成郡、长乐一带建有粮仓,能解部分需求,娄山和小镜河可就得从别处调粮过去。 皇帝却冷笑道:“民间调粮是必定要的,但朕现在一定要查清楚,谁是薄贼派在朝中的内奸,怎么往年不出这种事,偏今年就闹上了粮荒?!” 姜远快步入殿,皇帝正待斥责,姜远跪禀道:“皇上,卫大人回来了!” 姜远忙道:“卫大人他―――” 皇帝点头道:“你做得很好,速宣太医。” 皇帝快步走入居养阁,姜远使了个眼色,众人都退了出去。 卫昭轻轻动弹了一下,却仍未睁眼。皇帝解开他的衣襟,细细看了看他肩头的箭伤和肋下的剑伤,心中一疼,急唤道:“太医!” 郭医正过来禀道:“皇上,卫大人伤得较重,又在河水中浸泡过。从伤口来看,这些时日没有好好治疗,开始化脓,虽无性命之忧,但得调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好。” 床上的卫昭忽然睁开双眼,孱弱地唤了声:“皇上。” 皇帝只得将他放平,守于床边,握着他如寒冰般的左手,慢慢向他体内输入真气,过得一刻,卫昭缓缓睁开眼睛,无力一笑:“皇上。” 卫昭低咳数声,皇帝语带责备:“朕一直派人在小镜河沿线找你,你既逃得性命,为何不让他们送你回京城?还让伤势拖得这样严重?” 卫昭低低喘气道:“皇上,朝中有薄贼的人。臣坠入河中,被河水冲到下游,好不容易捡了一命,怕这人知道我偷听到他与薄贼有来往,会派人在回京城的路上追杀于我,所以才秘密潜回―――” 卫昭有些喘息,眼神也逐渐有些迷蒙,皇帝忙将他扶起,卫昭撑着贴在皇帝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姜远忙过来跪下:“皇上。” 卫昭平静地望着阁顶的雕花木樑,轻轻地闭上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