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冰火相煎 卫昭神色阴晴不定，半晌冷哼一声，收回右手。 卫昭眯缝着眼睛听她说完，淡淡道：“听你的意思，是要卖给我做丫环了？” 卫昭面上渐渐浮起笑意：“你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我还真想看看，你服侍人的本事如何，能让一贯讲究的少君也不挑剔。” “什么东西？” 卫昭从宽袖中取出一迭银票，丢给江慈：“等进了长乐城，让平叔陪你去。还有，以后不要叫我教主，叫我三爷。” 长乐城位于华朝西北面，北依桐枫河，西北过去便是延绵上千里的月落山脉。该处依河凭山，地势险要，又北抗桓国，西控月落山脉，南下则为中原腹地，自古以来便为兵家必争之地。因此城墙高耸，城壕深深，巍峨雄峻。而城内城外也驻扎着数万大军，由太子岳父董大学士的妻舅王朗大将军统领。 平叔将马车赶到城东一处偏僻的宅子，直入后院，卫昭从车内暗格中闪出，依旧遮住面容，直入正屋。江慈则怀揣几千两银票，戴着青纱宽帽，在平叔的“陪同”下到银号兑了些银子，购回一切物品。 江慈正捧着个玉瓯子，收院中松枝上的积雪，卫昭翻墙过来，吓了一跳。见卫昭黑衣蒙面，剑负身后，烛光下，剑刃隐有鲜血，她忙放下玉瓯子，迎上前去：“三爷用过晚饭没有？” 卫昭入屋，脱去夜行衣，除去人皮面具，将长剑放于桌上，鬆了鬆内袍领口，道：“这丫头可安份？” 卫昭鼻中轻哼一声：“倒看她玩什么花样！” 卫昭打断他的话：“你是不相信我的武功吗？” 卫昭见桌上有些点心，边吃边道：“王朗身手并不逊于苏俊，要让他伤得恰到好处，还顺便栽赃，非得我出手不可。” 卫昭沉吟道：“得等薄云山和裴琰那处的消息传回来，我才好回月落山，反正这里有密室，咱们就再呆上几日。” 卫昭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格缝隙望向院内欢快哼着小曲的江慈，唇边笑意若有若无：“平叔，师父曾经教过我，要打败敌人，就一定要寻到敌人的弱点。” 卫昭呵呵一笑：“他会不会与我们合作，得看他自己有没有野心，这丫头只能牵制他一时。我更感兴趣的是，是什么让他动了心，会喜欢上这么个来历不明、无亲无故的山野丫头，说不定，这就是裴琰的弱点。” “少爷说得是，是小的愚钝了。” “是。” 卫昭慢慢抿着茶，身子后仰，靠上锦榻，将双足架上脚凳。江慈微笑着过去，替他将长靴除下，换上布鞋，卫昭忽将腿一伸，冷声道：“给我洗脚。” 江慈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江慈笑道：“三爷，被子已经暖好，您可以安寝了。” 卫昭笑了笑，忽然笑容收敛，伸手点上江慈穴道，一把将她抱起，钻入被中。江慈尚未反应过来，只听到“咯嗒”轻响，床板下翻，自己随着卫昭翻入床底的一处暗格中。 “各位官爷，这宅子就小人一人居住，这是小的正屋。” “是，小的还有一房家眷，偏前日往幽州探望生病的妻舅，故现在是小的一人住在这里。” “妈拉个巴子的，这桓国刺客真是不让弟兄们过安生日子。大雪天还要出来抓人。” 平叔似是很紧张地问道：“ 一军官似是用马鞭抽打了一下平叔：“大胆！这是你问得的吗？！” 再等一阵，暗格上方传来轻叩声，卫昭按上机关，抱着江慈跳出暗格，平叔道：“今晚应该不会过来搜了。” 平叔离去，卫昭默立片刻，又托住下巴，在室内走了数个来回，方转身躺回床上。江慈穴道未解，被他掷于床角，听着他竟似睡去，叫苦连天。所幸过得半个时辰，窗户被‘哔剥’敲响。 卫昭掀被下床，又转头看了看江慈，邪邪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想不想知道裴琰的消息？” 卫昭开心笑着披上外袍，顺手将纱帐放下，走到前厅坐下，道：“进来吧。” “说些什么？” 卫昭低头饮了口茶：“如何？” 卫昭眉梢眼角舒展开来，笑意一点点在面上展开，如春风拂过，似幽莲盛开，平叔看得有些怔然，忽想起二十多年前的另一张面容，慢慢垂下头去。 江慈坐于帐内，纵是穴道被点，也觉全身在颤抖，多日以来，萦绕在心中的迷雾似就要被拨开，真相就在眼前，她缓缓地闭上双眼。 江慈在脚踏上默坐良久，听得卫昭似是已睡去，轻轻起身，将外室烛火吹灭。她步子踏得猫儿似的轻，坐回脚踏上，慢慢将头埋在膝间，心中一个声音轻声道：小慈，再忍忍，你再忍忍，总会有机会的，总能逃回邓家寨的！ “碧芜草堂”东阁，裴琰缓缓在宣纸上书下“春上花开逐溪远，南风知意到关山”，他凝望着宣纸，面上渐露微笑，放下手中之笔。侍女珍珠递上热巾，裴琰擦了擦手，转身对安澄道：“整天闷在庄里，是不是有些无聊？” 裴琰笑得极为惬意：“知道你手痒，走，去放鬆放鬆筋骨。总不能老这么閒着，再过两个月，咱们可就没有太平日子过了。” 裴琰轻“哦”一声，转过头，侍女樱桃由廊下行来，裴琰眉头轻皱：“你等等。” 樱桃看了看手中的狐裘，道：“相爷，这狐裘烧了两个大洞―――” 裴琰低头望向狐裘下襬，那夜，被炭火烧出的焦黑大洞，如一双水灵灵的黑眸，最后留给他的只有惊恐与痛恨，他笑了笑，负手出了“碧芜草堂”。 裴琰接过，见岑五领着仆从接过安澄等人手中的野物，抽出信函，淡淡道：“吩咐厨房，爷我今晚想吃‘叫化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