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人骑兵从山谷中冲出,笔直地插向正与当面金军鏖战的宋军阵营。
鼓噪喊杀之声,犹若滚滚而来的钱塘江水,仿佛要吞没一切。
左翼的战斗本已告一段落,敌我双方都死伤惨重。
攻方已经难以形成有力的进攻,守方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清理和补位,再重新形成紧密的防御阵形。
而山中的金军显然早已探查到了山外的战斗,选择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杀来。
他们的马由轻驰变成了狂奔,闪亮的砍刀长矛都高高举在了手中。
奔跑的骑兵渐渐化作了一个箭头形状,犀利地切开了宋军左翼已显薄弱的防御,深深地凿穿了进去。
但是,在他们的右翼,宋军的八百具装重骑也到了。
轰隆隆的马蹄声让大地颤抖,宋军的重骑就像是从高山上滚滚而落的泥石流。
从山中杀出的金军在驰骋过半时就已发现了他们,问题是金军这时候已经无法停下。
所以他们只能加速前进,只要和宋军缠战在一起,宋军的这支重甲骑兵也就没有了威胁。
但是,在金军的前锋像一口尖刀般刺入宋军左翼阵营时,宋军二线队伍中杀出来的这八百重骑也刺进了他们冲锋的阵营之中。
尖刀,切断了尖刀。
同样的凿穿战术,只是各有目标。
陷阵的重骑根本不是轻骑兵乃至普通步卒可以抵挡的。
人马俱甲,使得他们可以隔绝大部分伤害。
重甲骑兵使用的兵器也都是长大粗重的武器,铜锤、大斧、劈山刀、铁枪……
冲锋的重骑如同冰雹倾泻在庄稼地上,铁骑过处,趟出了一道三百多步的空旷地带。
在这片空旷地上,遍地都是死人、死马,其中偶有侥幸未被砸死、也没被踩死、撞死的人,也是重伤倒地,惨叫不已。
这种冲锋,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大屠杀。
横冲过去的具装铁骑兜了一个圈子,他们还有力气再发起一波攻击。
山谷中尚未及冲出来的金兵恐惧地勒住了战马。
他们想退,但后方不明所以的金兵还在飞快地向外冲来。
一时间前方止步不前,后方飞快向前,山坳中登时人满为患,拥塞成一团。
而重新完成了冲锋阵形的宋国重骑兵,就迎着谷口密密匝匝的金军撞了过去。
……
被切断的金军队伍中,已经凿穿进了宋军阵营的一半人马变成了孤军。
由于后阵被宋军的重骑兵切断,他们的后路迅速被涌来的宋兵如潮水般合拢。
被困在宋军阵营中的金兵渐渐失去了机动能力,又没有后续人马继续冲撞进来扩大战果,开始被宋军反向穿插了。
迎击、分割、穿插、歼灭……
双方甚至都来不及有太多的反应,完全是靠本能在结阵、在战斗。
在这电光石火般的激烈搏杀中,任何一个迟滞或混乱都可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山口那边,宋军的重骑兵仿佛烧红了的刀子切进了一块牛油,显得无比丝滑。
第二路军中的轻骑和步卒也跟了上来。
重骑一旦失去速度,就是待宰的羔羊。
好在这些羔羊皮厚,虽然他们向着山谷中冲进一段距离,留下一地肉糜之后就失去了速度,但金兵在短时间内想砍断他们的马腿,把他们拉扯下来,用钝器杀害也需要时间。
而这时宋军的轻骑和步卒已经跟了上来,宝贝疙瘩的重骑兵开始撤退。
这厢厮杀着,群山更深处,李显忠也察觉到了金军的异动。
他的人马在第三天下午的时候,终于和陆天明部汇合了。
但汇合之后的结果,也只是控制了呈品字状的三座山峰,有了一定的腾挪空间,最重要的是有了水源。
在他们的外围,仍旧是团团围困的金军。
李显忠部携带的粮食由于要和陆天明部分享,虽然一省再省,也在一天半以前彻底耗光了。
他们现在是靠战死的马肉裹腹。
由于迟迟不见援军,李显忠也终于明白他的“中心开花”战术所面临的一个巨大问题了。
他对淮东战场上的诸路人马,缺乏绝对的指挥力。
不能如臂使指,就会造成诸路兵马对于将令的执行大打折扣。
只要各路兵马不能及时、果决地赶来支援,就会给金军的包围腾出宝贵的时间。
到那时,宋军各路兵马就算想来支援,也会因为先机已失,被金军一路路地吃掉。
今天,李显忠已经准备趁夜突围了。
不管死多少人,今夜都必须得突围。
再不走,彻底断粮断水的他们,将很快彻底失去战斗力,只能任人宰割。
而且他们被牢牢地困在山里,未能及时赶来的援军此时再来也只能是白送。
葫芦娃救爷爷,挨个送。
但是将近傍晚的时候,在他正秘密集结全军,准备等天再黑一些,便全力突围的时候,金兵突然有了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