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力维持着一丝清明注视着那没有头的尸体。尸体歪着脖子看他,他艰难的挪动嘴唇,声音嘶哑微弱,吐出的字却格外清晰,他说,“放开!” 然而,脖颈的力量缓慢收紧…… 他绝望的想。再一次被愚弄了。 男尸就像按了暂停键保持着高高将他提起的姿势,只有手指是打开的状态。 短短几秒从黄泉到人间。他精疲力尽,一屁股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将厌猛的转过头。不远处的小路,瘸腿老头满脸惊恐,拐杖倒在脚边。 将厌扯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孩子啊,我要怎么相信你,我亲眼见到你令尸体复活……诸神不会宽恕你……” 将厌跪在他脚边。 “可是……”,老头犹疑道。 如果老头向村庄告发,将要面对的远远不止被赶出去这么简单……再者说那尸体根本不关他的事! 是啊,杀掉他是再简单不过的办法,这老头跟他们一样是外乡人,就算失踪也没人会在意。 难道人真的会越来越像父母的样子……他会变成跟他爸一样不择手段,冷酷残忍的人。 听到头顶老迈的声音说,将厌知道有了缓和余地,急忙请求,“老伯,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解决,叫圣城的人知道,我怕是也待不下去了。” “我以前是个士兵,你看我这条腿就是在战争中失去的……”,冯老头指了指自己的左腿。 意识到停留在自己腿上的目光,老头笑了笑,“看着吓人吗?但我一点也不为此悲伤,这对我来说是荣誉,是战勋,可最让我难过的……” “老伯……” “好了好了,你不用感谢或者安慰我,我老头子经历的可比你要多,这点事承受不住就白活啦。” “这几天我也得去趟镇上,你可是要好久见不到我了,你就好好解决柴房的那东西吧。” 从老头家回去,一眼就看到璃正躺在家门口的摇椅上午睡。 身上散发着尸臭,不明不白的污迹蹭在衣服,全身多处地方挫伤,最严重的要数左胸倒数一样印在身上,弟弟的占有欲比他想的还要大。 他皱着眉匆匆洗完,顺便检查了一下柴房,确认无问题后,便回了屋。 床上的人背对着他,被子滑到腰间,光裸的背脊弯出优美的弧线,露着几道红痕的瘦削肩膀颤动着,一条手臂正在身下快速动作。 将厌想取笑他几句,便放轻脚步上前,一瞧,那人闭着眼,一边脸埋在枕头里,皮肤红得像那种渗出血色的白玉,长睫毛抖个不停,咬着充血的唇,不发出声音,只是无意识的泄露出好听的鼻音。 弟弟一向纯洁,他没见过璃跟哪个女孩子来往,也没见过璃自慰,想象不到弟弟自慰该是什么样。 “你以前也做这事吗?我怎么没看见过。”,他向下探去,握住璃的昂扬,手里的火热重重跳动了一下。 “洗澡会,想哥……”,璃连脖子也红了,长发散开了一片在枕头上,眼睛里有雾气。 甜蜜时间总是过去的很快。 沙石堆积在矿洞深处,陆续有人推着装满的沙石车往洞外走。 两人在矿洞角落你一铲我一铲的,不远处的几个点位也分布着人干活。 璃微微一笑,听出来将厌意思,他没接这茬,而是压低声音凑过来,附在将厌耳边,“想亲哥,哥的嘴唇破皮了,好红。” 说完,他认真的装起货来,装的差不多了,他抬头,脸色有着一丝别扭的对旁边人小声说,“至少等回去。” 四下看看,正有两个人推着车往洞外走,他抬起沙石车,叫璃跟上他后面。 “哎,干吗,这就走,偷懒啊?”,几步过来一把扯住跟在身后的璃。 有人看过来。 “是啊,你弟有病,我他妈的还腿脚不好呢 “抬不动?!抬不动走人,别在我们村里呆着!” 一人一言间,倒也团结。 璃覆住他握着推车的手,安慰的冲他笑,小声说,“哥先去吧,我能行。” 将厌愣了半秒,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的什么回去再亲,嘴角抽搐了两下,终是闭了嘴,推车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璃。 叹口气,前方迎面来一个两手提着桶的人,他不想了,想也没用,缓下脚步让来人先行。 等来人走过,推车继续前行,快到了,腰间忽然袭上一只手,将厌下意识想转身,肌肉发达的黑色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另一手大力揉捏着他的屁股,摸向腿间秘处。 是那消失许久的汉子。 “我可是想你的紧,再不插插你下面的嘴,要爆炸了。”,那东西已然硬了,抵着他的大腿性急的磨蹭。 留了分寸。男子只是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扭曲了脸,后倒几步,捂着肩膀不断抽气。 男子抬起脸,脸上阴晴不定似要发作,可下面憋的实在难受,遂又压下怒意,扯扯嘴角,露出一排泛黄的牙齿,干笑着靠近青年。 小车上堆满沙土,碎石块,随着前行远高出车身的沙石不时滚落进一旁小河。几人有心的给他装的很满。 本想少装点应付一下,没想到还是没躲过。这一车实在有点重了,可跟哥说了大话…… 不想是他的累赘…… 像个废物一样躲在哥的影子里,看哥那样的痛苦,屈辱,而他什么都不能做,要求更多,只会让哥更为难。 摇摇头,甩开脑海那些光想想都要疼痛到不能呼吸的画面。 走走停停,也磨了有大半路。停在一辆拉着沙石的小车后面。小路狭窄,过不去。 他想着给那车先挪去对面。一阵风吹过来,路旁的整片林木摇晃起舞,“呼……呼……”,风声中夹杂着古怪的声音。 璃停住动作,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不安,他皱着眉,向着林子凝神瞧去。 迅速的,将他的面孔吹去血色。 “呵呵,怎么还生气了,给你带的,最近老不死的事情多,差我去城里办事,我想着你呢。” 城里找了几个女人都不得劲儿,成天想着那口洞的骚劲儿要想出病来了,今天刚回,屎都没顾得上拉就来了,这贱货还给他摆脸色,容他哄上一哄,等会非插得他淫水乱喷。 将厌站着没动,男子重重抓了几下裆部,鼻子喷出粗气,伸手就去脱青年裤子,还没碰到,手被打向一边,青年神色不定。 先干,干出水了还不是怎么玩都成。 成了! 两年来,他早将青年当作私娈,虽也惧得很,但这档事儿上,青年从没拒绝过,表面不言不语,冷着张脸,大着胆去摸那洞,准保湿透了,要再插进去捅两下,还会夹着人的手吸个不停,半推半就的脔起来,脔进那心子里,叫得比女人还勾魂。 多日不见,那处隐秘的花开得更艳红了。 悄无声息的浸透每个人的骨髓,毒性随时发作。 青年的面孔苍白得犹如鬼魅。 可如今,一切都不同了。 他的手,缓缓向后摸去,触到一片冰冷,五指坚定而用力的握紧—— 将厌霎时松了手,偏过头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透过林木间隙,能看到小路上他那一车沙石翻倒在地,边上水里,一道熟悉的人影挥舞双臂不断挣扎着。 他瞳孔骤缩,一把推开还压在身上的男子,拉上裤子,慌忙冲过去。 挣扎的人渐渐不动了,河水一点点吞没过头顶,如海藻般的长发散开在水面上。拖上岸,那人脸色惨白,头发黏在脸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已经没了知觉。 心脏跳的好快,灵魂仿佛错换了,将厌觉得成了自己躺在那。 按下,按下,按下…… 毫无反应。 毫无反应。 他不哭,也不说话,抿紧嘴角,只是一次又一次贴上地面那人冰冷的唇,做着无力又唯一能做的事。 发生的那么快,刚刚还跟他笑的人,此刻躺在地上冰冷得像具死尸。他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有种在梦里的麻木感,神经好像包裹着厚重的黏液,与这个世界区分开,感知不到任何情绪。 天空的云散了,正午的光线比往常亮一点,河水闪耀着细碎的光芒至缓至静。 他抬起头,看见他弟弟黯淡而虚弱的瞳孔,看见那双瞳孔里,狼狈到无所掩藏的自己。 “混蛋……” 那天之后,他便不再去任何地方,只全心守在璃身边,好在也没人这时候来触他霉头。 “不想喝,比以前的药还难喝。”,靠在床上的人偏过头,不理递到唇边的瓷碗。深棕色的液体荡漾其中。 “喝了啊。”,他干巴巴的说。说不来软话。 “乖,听话啊,不喝药好不了,会一直难受。”,他不擅长的哄着,有些僵硬,他发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软的语气了。 将厌有点恼火,他握着药碗的手微微用力,很想不多废话的把那双唇撬开来,把手里的药灌进去,简单高效! 他深深呼吸了两下,克制住冲动,不断提醒自己那是个病人,然后青着脸再次尝试,“那……我喂你?” 有那么半秒,将厌怀疑自己误会了什么,只有那么半秒。 最终,璃抿了抿嘴,只是幽怨十足的说了一句“哥记性真差”,然后缓慢的,好像有万分委屈的喝掉了那碗早就凉掉的药。 将厌知道他正难受着,拿来湿的温毛巾给他擦拭。 床上人挣着雾气朦胧的眼,满脸通红,不停的喊“哥”,半天,又像在梦呓般说,“不要哥给别人欺负……” “掉进水里的时候很害怕,但是我想,是不是死掉比较好……” “带着一个麻烦,做什么都被束缚住手脚,顾虑很多,我,我只会拖累哥。那天,是想帮你,我看到那个男人……所以,必须搞出点大动静,哥才能脱身吧?” 一根尖刺扎进了心脏。 没走两步,又僵硬的停下,他站在阴影里,没有回头。 “是。”,他透过背影,“没错,去死,去死,去死,你去死吧,你快点去死……去啊!” 桌上的蓝色油灯发出黯淡的光,火苗摇曳着,被气流吹得飞溅出一丝火芯,似对比了空气里凝固的沉默,沉默更显冷酷。 紧绷着,空气好重,呼吸不了,璃想。 水盆摔在地上,水花四溅。 “听好了,你死了,我会找其他男人干我,三个四个五个都行,一起上也没问题,我会像个最下贱的婊子一样大声叫,啊啊啊,怎么骚怎么——” “我恨哥。” 好痛。 好恨你。 ——想杀了你,一起死。 床上乱成一团,被子滑到地上,被单皱在一起,枕头落在角落,屋内烛光摇晃,床上的两人维持那个抵死缠绵的姿势谁都没有动,死了一样。 璃很虚弱,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他趴在他哥身上不住喘着气,动不了,只是让性器嵌进另一人的最深处。 被压在下方的人在哭,偏着头抽噎,覆住大半张脸的手背下,有晶莹的泪珠不断滚落脸颊。 颤抖着唇,哽咽着声音,原来话语也能令心脏血流不止。 “哥,哥。”,璃拿开那只遮挡着自己的手,将那张哭泣不止的脸收进眼底,哥哭得像个被妈妈丢弃在街上的小孩。 “上我吧。”,他认真看着他,“哥来上我,我要哥的全部,身体,灵魂,所有的,我都要。”咒。 都这样了,还在一本正经的说着这些话。又觉得有点好笑。就真的笑了。笑得睫毛濡湿的簇拥起眼睛,眼睛淹没在睫毛里。 “白痴。” 这个夜晚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床上的人痛苦的拧着眉,眼睫因梦境不安的颤动着,嘴里含糊的说着呓语,睡的并不安稳。 天光蒙昧,早上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将地里的草药摘下来晾晒,晒到叶片完全干燥,发黄,再研磨成粉收进盒里,要做的只有这些。 将厌一愣,通行印章,他了吗?”,他说着,往城墙上方瞟了一眼,隐约可以看到几名士兵站在城墙边来回走动,而他没看到的地方,显然还有更多。 “乌石城全城戒严,没有通行印章不得进入。”,士兵语气坚决。 士兵罩在钢制头盔底下的视线似乎打量了他一眼,将厌几乎能闻到染了自己一身的血腥味,一个杀人者!这该死的味道还没散尽! 将厌握紧匕首的手松了下来,他冲包裹在钢盔铁甲里的男人挤出一个笑,牵着马进了城。 街巷两边的店铺紧闭,从窗户看进去黑漆漆的一片,街边摆着一些简陋搭建的摊子,没摆商品,空荡荡的杵在昏暗的光线里。 将厌牵着马缓慢的前行,他对这城不熟悉,所以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在距离城门口200米外的路边,他看到了唯一一家亮着火的旅馆,旅馆内燃着明亮的火把,窗户透出来的光把门口写着旅店的木头牌子照的一清二楚。 旅馆看着狭小,但设施齐全,分了两层,一层摆着五张桌子,四个男人正坐在最里面一桌喝酒打牌,他瞟了一眼,那种牌面印着花卉植物的纸牌游戏,经常用作民间赌博。 柜台右边还有一间似乎是后厨的地方,用白色帘布遮挡着,能听到里面的锅碗瓢盆声。老板是个偏胖的中年女人,在前台噼里啪啦的拨动着算盘,在记账。 “当然……”,忙着记账的女人放下了算盘,挤出一脸热情笑容的迎客,柜台亮着的蓝色灯火摇晃在那张略胖的脸上,她过于满溢的笑容在捕捉到这名来客领口那点异样时……铺了出来。 她的声音低下来,用那一脸紧绷而不自然的笑容,继续未完成的话,“但不巧的是,我们这里刚刚客满了,先生。” 将厌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血迹,不止领口,还有胸前,袖子,染沉了灰色的衣服,细心点还能闻到空气里隐约的血腥气。 他扔下一枚金币,足够了。比缺乏诚意的谎言要够。 “夫人,退房。”,男子放下一把房间钥匙。 最终,她的笑容松懈下来,“好吧,先生,楼上倒数第二间,您要洗澡是吗?等会我会叫人送上去。” 上了楼,楼道燃着火把照明,一排七个紧闭的房间,没有窗户不怎么通风,深色的木板墙壁看起来湿沉沉的,空气有股潮湿的木头独有的气味,他顺着楼道往里,停在倒数第二间门口。 将璃放在床上,行李箱搁在桌子,将厌点亮桌上油灯后,打开了房间的窗。 “黑夜,以血肉为食……”,他想起这句祷文。这世界的夜晚很危险。 突然的敲门声让他眼皮一跳。 话音落下,房门便被推开了,一个年轻伙计搬着半人高的木桶进来,年轻人有一头半长不长的栗色卷发,亮晶晶的蓝眼睛,脸颊几颗细小而浅淡的雀斑,手脚笨拙的样子,途中还差点摔了一跤,将厌看着他,思忖那颇为精明的老板娘怎愿意做这出不合算的买卖。 片刻后,热水装满了浴桶,房间被氤氲的热气覆盖,窗户也早已严实的关上,层层包裹的白气中将厌把全身沉进热水,这才感觉那时刻萦绕鼻间的血腥淡去不少。 睡了多久,过去多少天,他心里没数,但应该也不会很久,他的视线投向床上的白色包裹,伸手捧来,白色的布料底部渗出丝丝红迹,扎眼的很。 他用热水拂过他的头发,使那头长发恢复原本的柔顺,又用润湿的布轻柔的帮他擦拭脸庞,拭过那对似乎还在因为痛苦微微皱着的眉,那徒劳挣开的眼睛,高挺的鼻尖,微张着好像有满腹话要说的嘴唇…… “璃……”会动的唇瓣,挑逗着冰冷的舌头,他和以前别无二致的做着,一遍遍耐心而执着的尝试,舔弄的冰冷肉块似乎终于变得温热起来,鲜活而真实的给予他回应,像湿滑的鳗鱼一样缠上来索求,又用牙齿惩罚似的咬他下唇,他的呼吸重了些,红晕爬上脸颊,头脑被热气蒸腾的发晕,空气似乎掺杂了某种甜腻而黏稠的物质,心跳如擂鼓作响,他感觉到一只手顺着腰线往下滑,抵着他那难堪的部位轻轻的揉弄,他的喘息更乱了,也许他还无意识的摆动了腰肢,有手指进去了,熟悉而恶劣的动作着,他撑着浴桶边缘,双腿发颤,喉间微弱而压抑的呻吟,那手加快了动作,不间断的刺激,一阵电流贯穿脊髓般的快感,他绷紧了背脊,“不——” “对不起,我忘了给您肥皂。”,是那年轻伙计的声音。 “真糟糕啊……”,他呼出一口气,锤了两下太阳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妄想症。 将厌深呼吸了两下,使自己声音正常一点,“不用了。” 那种事被打断,身体像是欲求不满一样空虚的酸胀着,刚刚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的他害怕。 …… 而在床铺旁边的桌上,那颗头颅依然维持着清俊的面貌,他黑亮如同丝绸的长发散开在木桌上,微微低垂的眼睑倒跳跃着蓝色幽火,随着燃烧的蓝色油灯时而晃动,仿佛正专注而温柔的凝视床上睡去的青年。 唯有黑暗,将一切都收进了视野。 将厌是在一阵朦胧的光亮里醒来,这个世界的光很少有刺眼的时候,永远像是现在这样,从窗外望出去,像是某个画家笔下暗淡而灰白的天空。 他揉着眼坐起身,屋里放了一夜的浴桶摆在原处,地板湿掉的地方已经干了,看光亮还在早上,醒的正好,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在白天楼道也亮着火把照明,因为没有窗,地板似乎刚刚清洁过,有些潮湿。 “客人!”,伙计发现了他,猛地站起了身,椅子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客人,是有事要吩咐吗?”,年轻人试探的问。 正赶上早市,街巷两边四处都能看见散布的摊贩,街上行人大多是拎着篮子赶早买菜的妇人。将厌漫无目的沿街走了一会儿,两道眉紧锁,发现自己这些天忽略了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 这要怎么找?他抱着怀里人,放慢了步子,让迎面来的一辆马车先驶过去。 那男人当时说的什么,“来找我,我先走了?”,好像是这样说的没错。如果他真在这里…… “怪物。”,他闷着的头下面发出这两个字,然后他霎地抬起头,黑色瞳孔反射出光芒。 “会在哪里呢……”,将厌无意识的呢喃着,忽然感觉胳膊被人拽住。 “哥哥,买朵花吧,都是新鲜刚摘的。”,女孩把篮子往前一推,让他看。篮子里粉的,蓝的,白的,认不出品种的花簇拥着。 正要走,将厌叫住她。 其实只是不抱希望的问一问。 “啊,银色头发吗?”,女孩歪着头作出思考状,眉毛皱得像两个小钩子。 将厌睁大了眼,猛的箍住女孩纤细的胳膊,女孩吓了一跳,发出吃痛声。 女孩有点怕,她被将厌的反应吓到了,她的语气比先前要虚弱,“如果是银色头发,挡住了脸,一身黑衣,很高大,然后气势有点吓人的话……那应该是没有看错的……对不起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驻足原地的青年啃着自己的食指关节,眉毛皱成一团。 那男人总不至于是去卖,难道……嫖? 在东街布坊的隔壁,一家装修别致的茶馆,看着是茶馆,不过是层风雅的遮羞布。 将厌找了个靠里的位置坐下,刚坐下没多久,有人过来询问,他要了壶茶,便独自品着茶,不再行动。 旁边一桌男人女人开始玩划拳游戏,没一会儿,女人输得只剩底衣,娇笑着扑进身边男人怀里,说什么都不肯撒手,耍赖蒙混了过去。她的姐妹就没那么幸运了,输得一对白花花的大奶子乱晃,吸引了屋内男人们的目光。上,他举起杯子装作喝茶,余光扫到右边桌上的两个男人盯着他。 “客人。”,女人笑吟吟的,因为是个俊秀公子。 一枚金币可以包她一个月了,丽尼欣喜的坐到旁边,看了眼只有茶水的桌面。 将厌摇了摇头,任细软的手臂攀在身上,他用余光观察着右边一桌的动向,那桌的两个男人凑在一起嘀咕着什么,仍不时撇向他。 将厌倒了杯茶,递到快要贴到自己怀里的女人唇边,“刚刚弹的什么?” “很经典的故事。”,将厌回。 “经典总是不怕人翻来覆去的讲。你叫什么名字?”,将厌换了个问题,看向怀里女人。 “丽尼,先生。”,她回。 将厌把弄着手里空杯,注意到那两人的目光仍若有似无的徘徊在他身上。很明显,这里不适合多呆了。 她坐直身子。 望着女人脸上暧昧无比的笑容,将厌上扬起嘴角,“这么说,那看来是真的让你印象深刻了,那男人最近每天都来吗?” “知道他是谁吗?”,将厌继续问,往旁边瞥了一眼。 “好像叫做琼,他带朋友来过,我听见他朋友这么喊过他。” “好吧,丽尼,他再来,你可以到这家旅馆找我,我会给你满意的报酬。”,他凑近女人耳边,报了一个地址。 “客人……”,女人顾虑着。 那支白色的不知名花朵被塞到丽尼手上,刚摘下来的花朵,还盛着清晨的露水,美好的能闻见芬芳香气。 望着消失在茶馆门口的男人,丽尼脸上升起一抹浅浅的红晕。 如果这城里真有那男人要找的东西,那么,非常危险,不确定有多少,一具两具还是无数具…… 用力抱了一下怀里人,隔着布料好像能触到璃的皮肤,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提脚走,忽地顿住了。 他顿了几秒,原本向前行的脚,顺势拐进了旁边一条昏暗的小路。 踏过小山丘似的垃圾堆。 “呃——” 将厌看清是妓院里一直盯着他的两个男人。来得正好。 两人对视一眼,并不害怕,他们可是二对一。 “把你身上钱交出来,当然还有你怀里藏的宝贝,我们就放你走。”,另一人补充。 “你们恐怕拿不走。” 红砖叠砌的墙上爬满旺盛生长的常春藤,在植物叶片抹干净刀刃的血,将厌收回匕首,踏出巷子,融进了大路人流。 “来了来了……请稍,稍微等一下……” 不出预料的——踩空了。 在一众惊呼声中,年轻人跌下台阶,两桶满满当当的浆果酒浇透了他全身,他像个落汤鸡那样无措的跌坐在门口地上,羊毛般柔软的栗色卷发滴着红色酒液,顺着额头直往下流。 “老板娘!!!你在哪找的这么个笨手笨脚的伙计?!” 几个路过的行人停下来驻足,场面有些混乱。 他感觉到那些浆果酒完全浸湿了衣服,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他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水果发酵后的酸味,那味道让他难以忍受,他吸了口鼻子,胸口有些发闷。 那双脚很白,脚型瘦的很漂亮,穿着一双粽皮凉鞋,深棕色的皮质细带交叉着勒在脚背还有脚踝上,两条松垮的裤腿卷到小腿肚,露出一截有力的腿部。 “你挡到我的路了。”,那个高高的人影俯视着他,声音又沉又冷,周身好像散发着强烈的黑色低压。 男人越过他跨上台阶,个子比他还高一点,他听到他忽然停下侧过身对他说,“等会儿来我房间,想问你点事,会支付你酬劳。” 将厌嗯了一声,收回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浴桶搬了出去,地板拖了一遍,连床上也换了新的被褥。 将厌站在窗边往下看,门口的街道食客和驻足的行人都已经散了,淋的像落汤鸡的年轻伙计正打扫着一片狼藉的地上,没人停下看热闹,路过的人们行色匆匆,一列士兵队伍在旅馆不远处巡查游街。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对自己说着,躺回床上。 时间缓慢的过去,这里没有计时方式,然而时间的逝去不需要计算,每次呼吸都有它流过的痕迹。 再次醒来是在一阵轻微的响声中。 “对不起,客人,您没关好门,我一推就打开了,由于您睡着了,我不知道要不要……” 年轻人关上门抵着门站,将厌也没叫他坐,房间很小,没有坐的地方。 说话期间他发现年轻人换下了那身暗沉沉的工作服,上身是一件浅色的亚麻单衣,下身棕色长裤,脚下一双黑皮单鞋。 “你在说什么?客人。尸体怎么可能复活,神明不会允许的。抱歉,我从没听过那种事,不可能发生。”,年轻人那对蓝眼睛睁大着,不如说瞪着将厌。 他认为我玷污了他的信仰?他想。 所幸年轻人不是个多疑的人。他不冷不热的答,“这里由白硫家管辖与保护。” “是的,出入需要通行证件。” 年轻人以仍不太平静的蓝眼睛盯着他,虽然他很好的控制了自己,将厌还是辨认出来愤怒之光。 对于前者不客气的反问,将厌扯了扯嘴角,“当然。” 听出语气里的拒绝,将厌起身拿钱。“不用了”,年轻人没等他,拉开门径直走了。 其实还有好多想问的,但这次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天晚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吵醒。 将厌愣了一秒,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火速下床,开门。 “您要找的人来了。” 一阵提提踏踏的下楼声从楼上传来,年轻人抬头看去,两道风一样的身影急步下楼,快速穿过大堂没进了外面黑暗。 “那男人来了有多久?”,将厌问。 主干路直走一会儿,往右拐上通往妓馆的落石街,这条路上没有光线,两人靠着手里微弱的蓝光向前,直到视野落入不远处浓黑里的一点光亮。 此刻的妓院完全揭开了白日那层羞怯的面纱,一楼张张客桌上男人女人嬉闹一团,通明的火光映照在每张衣衫不整的躯体上,有些已经滚在地上赤裸的纠缠一处,这里的空气似乎也带上了扑面热气。 将厌跟着丽尼往里走,跨过横在地上的某个女人丰盈的大腿。 楼梯狭窄,两人错身间,将厌被撞到一边,男子没有停留的低声说了句抱歉,便飞快的越过他走远。 丽尼在旁边扯他衣角。 他紧皱眉,发出一句咒骂,追出门,妓馆外街道昏暗,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声音不远,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一咬牙便提步追了过去。 深夜的街道为他行了方便,没有来往的人阻挡他,也没有报以诧异眼神的注目,他得以顺利跟着那马蹄声穿过小路,一路并未跟丢,可是这时候,指引他的声音突兀的消失了。 他调整着呼吸,缓慢的往城门踱去,那两扇沉重的铁门打开着,火把的光亮里能看到有士兵值守。 从城门口缓缓朝他的方向驶来,刚进城,武夫打扮的男子驾驶着马,两名男子跟在车后。 继续驻足片刻,视线在城门口和马车消失的方向来回巡视了一番,像是终于敲定主意般转身离开。很深了,旅馆没亮灯,外面看过去漆黑的一个屋子,将厌尝试推了推门,门咧开一条缝隙,没锁。 他提步往楼梯走去,黑暗里的呼吸声似乎这不大的空间只他一人存在,踏上楼梯时,忽然顿住了。 断断续续的,泄露在漆黑的旅馆大堂内。 他收回刚踏上楼梯的脚,往后退了两步,这个位置使他一偏头就能看见柜台右边的玄关,平常人来人去的没有注意,现下一看玄关里处似乎是个杂物间,一些箱子杂物堆积在门口,他向里走近几步,响动更大了。 “……啊……啊……用力……” “哦,哦啊,阿结,我当然舍不得你,我的孩子,你顶的太……啊……” 问题在脑海转了一圈,便不再想了,他要烦心的事情还多着。 那男人于城门消失,虽没亲眼看见,但要已经出城,再找到他的希望渺茫。 “从很早就开始了啊……” …… 将厌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挑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他吃得难看,不是因为东西多难吃,而是他实在没胃口。 “夫人气色真是好啊,比十八岁的少女还要红润有光泽!” 送货商笑笑,用好像很惊讶的语气说,“哎呀,挑拣蔬菜的小伙肯定是眼睛长屁股上,偷懒了!下次我多帮你注意。” 送货商倚着柜台看着女人的动作继续说,“我送你们这的货可比别家优惠的多,后街的三庄旅馆都只给了八折。”,他挠了挠下巴粗糙的胡渣,话锋一转,“对了,他家你听说了吗?今早送货都不让进了。” “说是昨晚来了几个圣城的客人,包场了……几个药师,嗤,估计又是来治白硫家儿子的怪病。”,送货商压低了声音。 送货商一咂嘴,“哎呀,这些贵族哪用得着你我可怜呢,夫人该可怜可怜我才是,不如让我们来谈一笔鱼罐头生意吧,我最近新摸到的门路,我跟你说,这鱼罐头可美味了,是用南海新鲜的……” 大街上熙来攘往,早上人们开始了一天的活动,将厌走在人流中,他得去那名叫三庄旅馆的地方看看,男人口中的怪病让他不自觉联想到怪物,如果城里存在怪物,那家伙会轻易离开吗? 此刻,三庄旅馆那扇深棕色的橡木大门敞开着,里面并无人影,只有一个伙计擦着桌椅的身影。 将厌自顾在店里转悠着,停在一排制作精良的披风前,对老板问。 他挑拣着手中的布料,老板见状忙走过来介绍,“哎哟,您真有眼光,这件鹿皮半肩披风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款。” “可不是,您穿上看看,这料子白天凉快,晚上还保暖,配上您的身段肯定气势非凡!”,老板紧接着说。 “对街那家旅店怎的是不让人住?我去住店哪有小二赶客的道理。”,将厌似不经意的说。 “哟,换家吧,客人,他家现在接了贵客,自然不让别人住。” “是啊,圣城数一数二的名医,来我们这乡下地方自然尊贵。” “哟,这不兴议论,城主最忌讳这个了,要让听到了是要抓过去砍头的。”,老板呵呵一笑,“您别不信,前段时间有个酒馆子几个醉汉不知天高地厚的说些醉话,被人举报给抓走了。” 披风别好银扣,老板把他领到镜子前,大赞着溢美之词,那镜子刚好照出对街,将厌忽然不动了,一个男人倚着路边木杆静静驻足着,视线似乎落在那家旅馆内。——可不正是那身黑色风衣! 他想也不想提步追了出去,刚出店门手臂却遭人抓住。 “我不要了。”,他说着,就单手把那件鹿皮披风拽下来,要走。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 “不多收您的,两个金币!”,老板一竖两个指头。 知道被当成冤大头,可将厌看了眼逐渐围拢起来的人群,还是从口袋掏了两枚金币扔给老板,选择息事宁人。 下午的旅馆大堂内,年轻伙计正收着桌面空碗,他小心的收起盘子,不想在这短短几天内再打碎第六个,他不擅长做这些,也不喜欢,可是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能难住他,还谈什么其他。 老板娘正在柜台清点一天账面,穿着一身棕色工作服的伙计无聊的擦着干净的能反光的桌子,这个时间,很少会有人住店。 街道两边燃着的橙红火把,为黑夜增添了些许能见度,空无一人的街道两个匆忙的身影快步前行着。 “他一出现我就过来找您了,先生。”,丽尼气喘吁吁的回答,勉强跟上男人步伐。 那座灯火通明的楼宇立在落石街尽头,男人女人的笑闹声像穿过时空的飘到这黑沉沉的街里来,夜深人静,四下昏暗,这里的夜晚也有它自己的欲望。 将厌顿在门口,扫视了一眼场面混乱的大厅。丽尼习惯了这些场面,她小声说,“先生,他在二楼。” 踏上楼梯的时候,迎面快步下来一个高大的男子,男子穿着一件古旧的黑色短摆风衣,帽檐压得很低,露出苍白瘦削的下巴,嘴角自然的抿着,是一个微微下撇的弧度,看起来行色匆匆。 将厌保持那个被撞到肩膀的姿势没有动,视野里还残留着一抹银色,那银色是……头发。 他立即转身,大堂一派男女媾和的景象,那男人已不见踪影。 这时,五十米外的黑暗忽然响起马蹄声。 当然追不上马,只是跟着声音的方向在黑暗里狂奔,风把他的衣服吹得哗哗响,他知道必须要快点……必须要找到这个男人。 将厌喘着粗气,发现自己来到了城口,前面不远处就是城门,那男人出城了?他心头一紧,如果那男人出城,再难找他。 微亮的黑暗出现了一匹马车。 马车悠悠的驶过他身边,驶进黑暗,将厌收回目光,那马车没什么奇怪的,吹开的车窗帘子让他看清里面坐着一个老人。 一来二去,夜很深了,旅馆没亮灯,外面看过去漆黑的一个屋子,将厌尝试推了推门,门咧开一条缝隙,没锁。 他提步往楼梯走去,黑暗里的呼吸声似乎这不大的空间只他一人存在,踏上楼梯时,忽然顿住了。 断断续续的,泄露在漆黑的旅馆大堂内。 他收回刚踏上楼梯的脚,往后退了两步,这个位置使他一偏头就能看见柜台右边的玄关,平常人来人去的没有注意,现下一看玄关里处似乎是个杂物间,一些箱子杂物堆积在门口,他向里走近几步,响动更大了。 “……啊……啊……用力……” “哦,哦啊,阿结,我当然舍不得你,我的孩子,你顶的太……啊……” 问题在脑海转了一圈,便不再想了,他要烦心的事情还多着。 那男人于城门消失,虽没亲眼看见,但要已经出城,再找到他的希望渺茫。 “从很早就开始了啊……” …… 将厌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挑起一筷子面塞进嘴里,他吃得难看,不是因为东西多难吃,而是他实在没胃口。 “夫人气色真是好啊,比十八岁的少女还要红润有光泽!” 送货商笑笑,用好像很惊讶的语气说,“哎呀,挑拣蔬菜的小伙肯定是眼睛长屁股上,偷懒了!下次我多帮你注意。” 送货商倚着柜台看着女人的动作继续说,“我送你们这的货可比别家优惠的多,后街的三庄旅馆都只给了八折。”,他挠了挠下巴粗糙的胡渣,话锋一转,“对了,他家你听说了吗?今早送货都不让进了。” “说是昨晚来了几个圣城的客人,包场了……几个药师,嗤,估计又是来治白 “那怪病治不好吧,真是可怜城主大人连着两个儿子都出了事。”,女人叹出一口气。 两人正攀谈着,忽然听到一声尖锐的椅子摩擦地板声,抬头看去,那门口吃面的客人走出了大门。 三庄旅馆在后街最显眼的位置,这条街人不多,周围开着些典当行,售卖画卷之类的商铺,旅馆单独占着一片很大的地,金字楼牌明晃晃的一眼就能瞧见。 将厌驻足一会儿,拐进了对街一家布匹店,店老板是个戴着单眼铜边眼镜的中年男子,将厌进门的时候,他正在招呼两个结伴来的女人。 “老板,有推荐的吗?” 将厌摩挲着手里的棕皮披风,似乎是在感受披风的材质,“是个好料子。” 将厌拿起披风,披在肩上试了一下,老板直夸好,转身去柜台拿系扣。 老板堆着满脸的笑,拿着银扣走过来。 “贵客?” 将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任老板给他固定好披风,“听说是来给白硫家儿子治病的,到底生的什么病要请这等人物?” “这么严重?看来是该谨言慎行。”,将厌挑了挑眉,不再追问。 他对这伙医师感兴趣。将厌脑海闪出这个猜测。 “您还没付钱呢!”,老板紧抓着他的手臂,周围路过的人纷纷侧头看乐子。 “穿在身上离了店,抹完嘴了说不好吃,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老板不放。 “多少钱?”,将厌声音冷下来,他作弊进城,行事低调为好。 野鹿常见且易捕捉,这鹿皮色泽不纯,表皮还有割伤划痕,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哪用得着两枚金币。 收了钱,老板喜笑颜开自然放人。将厌急忙拨开人群冲了出去,这时候,人来人往的街道早已不见男人踪影。 他收起桌上最后一个空盘子,余光注意到门口有人进来,抬眼一看,是那眼罩男人。 年轻人垂下眼不再看,他尽力忽视掉门口进来的那存在感极强的人。神明为我们带来光明和食物,让我们免于黑暗的侵袭,能以花草树木的汁液果实饱腹,我们得以生存应当感激天神。 他抱着胸前撂高的盘子往后厨走,感到似乎有道黑漆漆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抬头确认,视野里是男人上楼的背影。 本想问那伙计一些事,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知道男人没有离开,目标是那群医师就足够了。 他打了个哈欠,外面的天正亮,随意的躺上床,因为一晚没睡,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白硫家的主厅。 “长夜漫漫,如今这夜晚叫人难以心安……” “陛下的意思难以猜测,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只盼此事早日有个了结吧,最近可还要加强戒备。” “普一老先生呢?算算时日,已过去三日。” “不。再等等,先叫那兔崽子回来。” 将厌中途醒了一回。 窗户外面的街道行人寥寥,灰暗的色调,一个推着车快步赶回家的摊贩,落叶飘了满街。 天光愈渐黯淡,青年透过窗户笼罩在阴影下的脸庞有种古怪的妖异之感。 男人第二次出现是在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早上。 打着十二万分的精神撑了一天一夜,他打了又一个哈欠,揉揉眼睛打算先回去睡觉,总不能在这等到死。 将厌张大的嘴还没来得及合上,他刚刚还眯缝似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男人竟然一直呆在旅馆 然而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是这样,有什么必要鬼鬼祟祟。 经过一条集市时,男人意外地在一个手工摊位旁停住,将厌忙闪到路杆后面,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他。 走到集市的中心,街道更加狭窄起来,各式各样的摊贩停靠在路边,不时还有马车和拉货车缓慢的行在来来往往的游客中。 街道不远处驶来一辆马车,在一群人中,将厌看到那男人过了街,他正跟上,马车悠悠的挡在他的身前,他快步绕过,又被攒动的人头挡住视线,等挤过人群来到对街,他皱着能打结的眉来回的左右张望,人群如潮水涌动而过,已经不见那身黑色风衣。 …… 这可真是古怪。 将厌盯着那扇合紧的门,他知道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必须,必须进去瞧上一番。 街边矗立的灯笼把男人的影子拉的很长。男人牵了路边的马,没有半点停留,上了马向南而去。 南边是一整条花街,街边挤着成排的妓院,家家妓馆门口挂着一盏盏昏暗的灯笼,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一盏盏连在一起倒也显得强盛,光线像是荡起的微波似的,暧昧的摇晃在充斥欢声笑语的街巷里。 这条街人流密集,各式各样的人流连其中,揽着女人的中年男人,结伴成群略显生涩的年轻小伙,路边躺倒的不省人事的醉汉,每个人,每个不同的人都被这样昏晦而妖娆的光缠卷着,一同化成这街巷的一部分。 “嘿,嘿嘿嘿,那个小妞真不错啊!” “大奶子好,小奶子也好,还有更好更有趣的……” “——嘿,小哥。” 拉住他的男人有着一对大小不一的眼睛,蜡黄的脸,兴许是酒还没醒,那对歪斜的眼睛所射出的视线让将厌很不舒服。 “玩玩啊?”,像是蜗牛爬进耳道,留下一滩黏液般的声音。 不管这个男人的笑容还是手都让他胃里翻搅。 男子脸色顿时难看。 有人侧头注目,又快步离去。 “这点还差得远,把你的钱都拿出来吧。”,将厌大声说,不像在谈论肮脏的性交易,俨然一副义正辞严的姿态。 说完,他向身后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几个男人立即心领神会,逼上前围住将厌,男子狞笑一声,挥舞拳头朝将厌砸去,就在这瞬间,只听一声哀嚎,男子捂着腹部摔飞在地。 见同伴吃亏,几个男人霎时一拥而上,这群人整天酒色度日,身体早就是空架子,没有几下,几人均倒在地上哀嚎不断。 “我收下了,你这条命够了。”,说完,他便不再理会,跨过地上的身体,沿着街道继续寻找自己的目标。 一家挂着暗红灯笼的小馆子默然的立在路边,马夫打扮的男人正牵着一匹黑马往后处的马厩去。 他推开妓馆那扇虚掩的木门进去,昏暗的蓝色灯火中浓烈而甜腻的味道扑了满面,脂粉味混合着不知什么材料的廉价香精,像一团腐烂的花,叶搅拌在一起,散发出阵阵浑浊的臭气。 店里没有多少人,看起来生意一般,靠近门口的软垫坐着几个女人,在将厌进来的时候便齐齐簇拥过来,蓝光下浓妆艳抹的五官,挤着媚意十足的讨好笑容,脸上盛满欲望,无一丝生气。似人也不似人。 “诶,您可不能上去呀!” 将厌回过头,看见是个丰盈的中年女人,耳垂被一对夸张的纯金耳环扯得老长,随着她急步走来的动作来回摇晃。 他明白。 随手一指。不知道指向人群里的谁,在女孩儿们是她,还是她的细碎声音中,一个化着不和谐妆容的女孩该说幸运,还是不幸的被凸显了出来。 将厌已经上楼。 女孩吓得连忙闷头跟上楼梯的人。着一段较远的距离。将厌没管跟上来的是谁,谁都可以,只要别碍他的事。 “你先去房间,我等会来。”,他停下步子,对身后的女孩说。 将厌点点头,等女孩进了房间,便朝着传出声音的那间房走去,他听到了女人嬉笑的声音。 两具女性躯体赤裸着交叠一起,她们以手抚慰对方,以嘴唇渴求对方,旁若无物的沉浸在欢爱里。 第三间是个干枯的老头,老头体力不再,只得以道具摆弄床上女人,稍解憋苦。 他看了看到头仅剩的两间卧房,走到第五间,里头传出些细微的响声,将厌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他握住门把的手有了轻微汗意,有点紧张,那男人就在这儿,他莫名确信。 那施与她快乐的源头时快时慢,极富技巧性的动作使女人不得自己的昂起脖颈,凌乱着头发下的脸庞潮红,表情像是经过极度愉悦后的疲累,又像是身处巅峰的迷乱。 然而,还远远没有停止,趴在桌上无力动弹的赤裸身体依然在随着身后动作前后摇晃。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 风衣的下摆在空中来回晃荡,勉强遮掩下的性器随着愈渐大的幅度显露出狰狞的身姿。 ——真像受刑。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已往楼上来。 “啊……,外面,外面发生了什么?”,房间里,女人喘息着。 “不,不……有人上楼来了,我们……” “听,他们到了。”,男人倏地抬头看向门口,房门虚掩着,他并未移开视线,而是随意的摸上身下人那对饱满的乳房,引得后者再次喘息连连。 他倏然收回视线,俯身女人耳边。 房间内再次响起激烈而火热的肉体撞击声,和甜腻的呻吟。 “哎,大人,楼上都是些歇息的客人,我们本本分分做生意,不会有违禁品的……”,只是笑容多少有几分僵硬。 好吧,说回正题,她不知道这群吸血鬼这次来又要搞些什么花样,总之她桑卓玛的店可从来没有那些害人玩意儿。 ——在城东的一家杂货铺子里,对,就是门前放着一座傻兮兮的狐狸雕塑的那家,对着黑皮肤的胖老板说一句“格力安”,他便会朝你伸出一个旧得能当烧火棍的烟斗,这时候,你只需悄悄放进一枚金币,便能得到一袋比指甲还小的玩意儿。 士兵们上了楼便直接粗鲁的推开了第一间卧房的门,两个女人尖叫一声慌忙扯过被子掩住身体。几名士兵交换着视线。 “哎哟,没事,什么事也没有,真对不住了,就是照常检查,您继续玩……” 房间里,女孩独自坐在床边,不安而无措的注视着门口突然闯入的一群人。 “我叫她把房间收拾干净,你们看看,合着在这里偷懒,现在这些贱丫头真是越来越油滑了。”,她讪讪笑着。 她料想这群士兵极有可能在找那男子踪影,既然人都跑了,何必再给自己多找一桩麻烦事。让她咬牙切齿的是,这不长脑子的东西恐怕钱都没要上,待她之后跟她算账!房。 打开门的士兵发现这确实是间空屋。屋里黑漆漆的,走廊的光照进去,勉强能看清堆叠的家具轮廓。 没任何发现。他朝后面的同伴摆摆手,转身离开。 将厌在一片漆黑中摸着墙壁缓慢的前行。 摸黑到墙壁尽头,不远处的主路灯火通明,人声喧腾。镇定的融进人流,那家挂着红灯笼的旅馆门口依然留守着两名士兵,他们的身影在将厌身后越来越缩小,直至看不见,他逆着不断涌进来的人潮,离开了这里。 见将厌这么晚回来,老板娘没有多嘴,打了一个招呼便继续收拾柜台。一旁的伙计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专注在故事书上。 “帮我弄桶水来,谢谢。” 十分钟后,将厌泡在了浴桶里。 热水流过肌肤,他的心情有些复杂。找到了男人,可是竟然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看来还是不得不进一趟三庄旅店。 似乎一切都太顺利了,你知道,命运总喜欢在最后跟你开个大玩笑…… 房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视线,他后仰着头靠在浴桶边缘,视线上方是旅店的深色木质天花板,天花板布着几块黑色霉斑,那是长期潮湿导致。 ——将厌打了个激灵,猛的直起脖子。 他的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弧度,比起男性的欲望,他更想得到的……是对那畸形之处的抚慰。 他自嘲的想着,摸索到自己下身,对那地方进行熟练的抚弄。 刺激。 再熟悉不过的事了,可是这次,无论再怎么粗暴的对待自己,弄到手臂酸麻,他也无法得到满足—— 汹涌到好像化身为欲望本身的自己。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不大不小的一声敲门,接着是那年轻伙计的声音。 年轻人一口气说完,门的另一端便没了动静。 可怜的小伙子瞪大了那对蓝色眼睛,他显然受到了一定惊吓。 结不动的站在门口,他拿着餐盘的手一点点变得僵硬,他的眼睛眨也没敢眨,门内的男人赤裸着全身,他的肌肤挂满水珠,正不断的顺着线条流畅的胸膛,小腹,小腿滚落到地上,润湿了脚底的地面。 他的家族没有教过他如何应付现在的情况,这……太失礼了。 “放那边。”,男人侧过身示意放在屋里桌上,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气氛变得愈加古怪,结感受到一股魔力般莫名的冲动,这股冲动源自哪里,要去何处,他感到迷茫。他张合了一下抿着的嘴唇,什么都没有说,除了下意识漏了一拍的呼吸,似乎蜻蜓点水般的表达着什么。 看着那只眼睛里呆愣的自己,年轻人仿佛当头一棒的回过了神。他睫毛轻巧的颤动了一下便立即垂下眼绕过那具赤裸的身体进了屋。 他听到自己稍重的呼吸。 他放下餐盘,房间里缭绕的热气熏热了脸,那赤身裸体的男子似乎来到他身后。 “您说什么?”,他转过身。发现男子离得很近,近到他能看到对方睫毛上挂着的晶莹的水珠。 对于这件不算秘密的秘密被挑破,结第一次感到被人冒犯。 “好吧,我不是非得知道答案。那么,有试过其它性爱吗?” “我不喜欢被人窥探隐私。”,他别过脸,盯着旁边那张凌乱的床,停顿一下又补充,“……也不喜欢男人。”手臂猛地使力,后者猝不及防的撞上角落的衣柜,狭小的房间响起一声伴随男人痛哼的异响。 漂亮的蓝眼珠在眼眶里剧烈颤动,结看着那个被自己推开的赤裸身体的人,眼里汹涌的情绪像是暴雨中涨潮的海面。 将厌不说话,他揉着撞疼的肩膀倒抽冷气,疼痛真是个好东西,他找到了更好的平息欲火的法子。 “出去。” 年轻的小伙儿不明白怎么会有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仍沉浸在震惊中。 语无伦次的年轻人没察觉到后者越来越黑的脸色,他再多说一个字,将厌都能把他扔出去。 事已至此,他没了好脸色,鬼知道他刚刚脑子坏掉在干什么!他差点成了这具身体的奴隶! “……为什么那么做?” 比起身体的赤裸,有种里外都被看得一干二净的羞耻感,这种羞耻和惊慌让他的态度更加恶劣。 扯起一抹讥讽的笑,“你还想做啊,不是能好好硬起来吗?呵呵,我大概吓到你了,如果你需要补偿——” “够了。” 呆在这间狭小的屋子和那个男人共处一室,让他憋闷得难以呼吸。 被当成一个笑话般的耍了,而对自己身体意外的反应,更加让他无所适从。 一切发生的很快,结愣了一瞬,再反应过来,脖颈已横过一把小刀。 从视野的余光中,贴在身后的男人的侧脸已完全不带刚刚的情绪,而是全然戒备的严肃表情。 房门轰隆一声被从外踹开。 狭小的旅馆房间里燃着一盏蓝色油灯,房间地板被浴桶的水溅得到处都是,而在浴桶边,两个赤裸的男人正以令人脸红的姿势紧贴在一起。 他不着痕迹的瞪了眼埋在自己颈侧的头颅,这不大的小子额间已经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低着脖子全身僵硬得像块木板,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警告,而抵在他大腿内侧的玩意儿倒是非常不客气的迅速涨大。 士兵一步踏进房里,扫视一圈,然后将目光放在房间中央两个赤裸的男人身上。“两个垃圾,穿好衣服立刻出来。”,他一向厌恶这些行悖逆之事的渣滓。 “嘻,嘻嘻……” “怎么了嘛……我和我男人玩的正尽兴呢……”,他的语气下流又放荡,同时抬起一条腿环住结的腰,暧昧的用大腿内侧的肌肤小幅度摩挲着后者身体,“士兵大人要一起来吗……我们会玩的很愉——啊” 很短的时间,那张脸上挂着的违和笑容僵硬得如同水泥砌成,然而,在士兵注意到更多不对之前,房间已经充斥夸张的淫乱叫声。 从未转过来脸的男人快速耸动着腰身,房间回荡着清晰的囊袋撞击肉体的下流声响。 最后,像是屋里有个化粪池一样,他一秒也不愿多呆的离开了这个房间。 门的另一边,仍隐隐传来走廊的盘问声。 “出去,拔出去,啊……”,在破碎的呻吟中,青年挤出这样虚弱的拒绝。 那张泛出潮红的脸上显得多么的欢愉、享受,一经满足的身体爆发出的欲望,连意志都瞬间堙灭了。——只有半阖的眼帘,偶尔从朦胧的欲望里挣扎着想要看清事物。 不知是在哪时想起自己的本意,青年推开了年轻人,他撑着发软的腿,跌跌撞撞的从床上拿起自己的衣服,“趁我把你下面那根切掉之前,滚蛋——”,话音未落的下一秒,一声清晰的床板声响,青年被扑倒在床上,两个成年体型的男子在这张狭窄的“战场”上勉强展开了斗争。 “啊——” “……啊……哈……啊啊……” 走廊的火把昼夜不灭,两边的火焰像是拥有生命一样喀嚓跳动。 “……”的宝石似的眼睛落着跃动的火焰,它们正闪着奇异光芒的看着他。 对于昨晚,将厌不觉得有必须对话的必要,现在他还得去做更重要的事。 街边的商铺紧闭门,熄了灯,成排黑漆漆的建筑静立在黑暗中。 街上寂静无声,他停在那扇锁上的旅馆木门前。 比他想的要顺利。他原本预计行不通只能从旅馆侧面的窗户爬上去。 就着微弱的光亮,将厌摸到楼梯边,放轻脚步上了楼。 走过一间间房,一扇扇门接连打开,这家旅店谢客已久,总有间有他要找的人,停在最后一间门口,他抬起手,轻轻推动门,没有半分阻碍—— 窗边的黑影,动也不动。 老人脸部皮肤皱如老树,眼皮耷拉着,不知是睁还是闭,手脚皆被绑在椅子上。他好像已经认命似的,头也未抬,丝毫不关心来者何人。 老人缓慢的摇头,叹出一口气。 “他绑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转过头看向老人。 尽管这是个极细微的表情,还是叫将厌注意了去。 “年轻人,把窗关上吧,吹得老头子我发抖……”,老人话还没完,一把匕首架上苍老的脖子。 “哎哎哎,莫冲动,千万莫冲动……”,老人向后缩着脖子躲避匕首,恐惧的连连摇着唯一能动的脑袋。 这时,哪里忽然浮现出一点声响,他的目光在黑暗中四处寻索,直至停在房间的一面墙壁—— 将厌立即拔脚追了出去,刚踏出门,拳头带着气流擦过脸颊,那男人全身包裹在黑衣里,拉低的帽檐下脸色苍白,嘴角向下拉成一个极不愉悦的弧度。 男人高大的黑色身影像一头危险的凶兽那样笼罩住将厌,他头顶的红色灯笼摇晃个不停,而帽檐下石像般苍白的下半张脸染着一层阴郁的红光。 “我应该谢谢你。见鬼的我头一次知道被男人疯狂跟踪有多恶心。你想干什么,变态跟踪狂?”,他语气冷酷,怒极反笑。 “这样啊……” 耳边微弱的喃喃使男人偏过头,他看见青年那只又脏又旧的奇怪眼罩,即使被掐住脖子,脸上也没有多余表情。这个变态跟踪者露出来的一只眼睛只是堪堪垂下,视线似乎落在他掐着他的手臂或者地面上。 琼感到一阵恼怒。他缓缓收紧掐住青年的手。青年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他的黑色瞳孔颤动了一下,转向他—— 青年微张的嘴唇动了动,能看到一点森白的牙,下一秒一只手伸来,掀翻了他头顶的帽子。 走廊上的一幕,真是可笑。 似乎因为将厌莫名其妙的举动楞住了,那对引人注目的眼睛微微瞪大,在几秒之间,它们迅速反应了过来,锁定住自己该作出反应的对象,然后逐渐的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射出刀片般光芒的眸子变得更加幽深,接近暗绿色的瞳孔倒映着走廊昏晦的红色光线,像某种冷血夜行生物在月光下反光的鳞片。 ——一只扬起的拳头带着肃杀的气流朝着将厌凶狠砸去。 顷刻间山崩地裂,天地一片滚沸熔浆。 夜深人静,一阵嘈杂的响动吵醒了三庄旅店看店的伙计。 他挠挠头,嘀咕着上前关好门。 “要命的老爷唉……”,伙计抱怨归抱怨,还是老实的往楼上去。这老头说也怪,一天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锁在这房间里头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等了片刻,那门的另一边终于传来回音。 “哎好嘞,您有事就喊 将厌放开了横在男人脖间的匕首。老人依然坐在窗边垂着苍老的眼皮,当没看到。 将厌没搭理,他拉了张椅子反着坐下,对门口僵站的男人说,“说说你的事吧。”,他的双臂搁在椅背上,手中的刀悠闲的摇晃着。 “绑他的事。想做什么?这老头可是白硫家大老远请来的医生。” 回应的是房间里短暂的沉默。 “没价值的东西,我一向遵从及时处理的原则。” 男人像是哽住一样,“去他妈的神啊,看来我确实太久没去圣堂礼拜了。”,他又自言自语的低声骂了句,将厌没听清楚,之后他离开了那扇紧贴的门,开始叉着腰不断粗鲁的抓弄自己的头发,顺便在不大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不想杀人,如果错误还有机会修正,就在现在。城里出现的混乱,拥有这片土地的贵族将会是第一知情人,何况死人复活,此等重大的事民间没有一点流传,那代表信息掌控在权利手里。 将厌意外的在这时候注意到一点不合时宜的细节——男人那顶宽帽子的帽檐绣着一圈暗色金边。他移开目光,落在琼阴影下的脸。 十分轻慢的语气,好像男人刚刚的话语只是放了个屁,然而这竟没惹恼他。琼耸耸肩,“你瞧,你不信,我说什么一点也不重要。” 男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那两个脑子里都是狗尿的家伙在酒馆连喝了三天,他们平时就这样,你知道喝多的人嘴巴就像没拉绳的马……这些该死的贵族难道还想堵住人们嘴巴?!嘴巴不说,脑子里更会想,思想是蒲公英,风一吹就满世界飞,他们没这个本事!” “哦哦,是的,就像我说的,他们抓了我两个伙伴,我要救出他们,但是你,会坏了我的事。”,说完,他瞪了将厌一眼,帽子下的瞳孔像两块光线深沉的祖母绿宝石。 “哈,你帮我?这么说我们还可以站在同一战线咯?”,男人调侃似的说。 “你绑这个老头打的什么主意?”,他问。 “所以你想利用他进白硫家。”,将厌不假思索的说,“离开了这里,谁能保证他会对那位尊贵的大人说出什么呢?” “当然,所以他会留在这里,直到救出我那两个傻子兄弟。”,琼笑了笑,他有一颗尖尖的虎牙,笑起来的时候很像那种一肚子坏水的反面人物。 他不容置疑的要求,似乎没让琼有太多意外和不快。 已至白昼交接之际,世界在幽暗而混杂的光线底下显出一层灰暗轮廓,灰色的大地,灰色的建筑,树木,河水……天空覆盖着层层叠叠仿佛要塌下来的云,染透成绛紫色的云层翻卷成飓风的形态,像是骤雨狂风即将到来的一天。 好像时刻在提醒他,这世界的不正常。 “什么?” “你还真是信任我啊,一点都不怀疑吗?你的计划泄露了,我是来抓你的,要把你一个人扔进牢里,没男人更没女人。” “我害怕得很,坐立不安,眼皮直跳,心脏就像急着逃脱的兔子一样蹬动个不停,简直就要立刻死去了……”,琼耸耸肩,用轻松的语气陈述自己的害怕,他表现的兴致不高,有点无精打采的样子,接着,他像是感到无聊了,正色道,“好吧,如果真像你说的,我早已被冲进旅店的士兵五花大绑关进白硫家的地牢了。” “我讲述的都是真话,只要别妨碍我的事,我很乐意多带一个帮手,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确实比我身手好上一些,就一些,朋友,即使你不带任何武器。”,琼补充道。 不管怎么说,他都表现出了自己的毫无威胁,并且聪明的没有太多多余的疑问,这省了很多事,而他也确实威胁不了他。 “我是非常识时务的人。当有人要强奸你,既然反抗不了,那不如配合的享受。”,琼微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 窗外一阵鸡鸣划破晨曦,众多连绵的屋顶,有家的烟筒已经升起缕缕轻烟。 说完,他便在男人的微笑中径直离开了房间。 少了一个人的屋里显得空旷冷清了不少,透明的玻璃窗倒映出男人脸庞。 “倒霉透了啊。” “您一晚没回来?”,年轻人上下扫视了他一眼,一对瞳孔色泽淡薄的像头顶的天空。门,走到楼梯口,他回过头,“你不忙的话,可以帮我准备些吃的送到房间。” 将厌回到房间,便把身上准备的那些大部分没用上的工具全部扔进衣柜,然后横躺在床上,整个人又饿又累又困。 年轻人端着餐盘进来。 餐盘上那碗橙红色的汤漂着看起来十分新鲜的番茄,番茄切成很规整的圆片。 放下食物后,年轻人正要踏出门,忽然停了下来,回过头。 说完,门便啪的关上了。 就这样误会吧,把他想成怎样的人都不为过,他现在只想睡觉…… …… 好在几天后,白硫家来了信件约见时间。 看着眼前男人茂密的白色胡须,将厌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决定。 “相信我吧,我的伙伴。”,他整理着自己身上那件上好锦缎制作的白色医师袍,忽然皱着眉抬起手臂闻了闻,“这老头的衣服好像有股怪味儿?” “我不是要跟你进去坐牢。”,他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满。 “是吗?除非他们瞎了。”,将厌无聊的从敞开的窗口往外望,楼下,路边两个卖着相同苹果的摊贩正吵嚷着,似乎在因为生意争执,“哪边新鲜一眼就看出来了,人们肯定去买更新鲜的,世界上没那么多瞎子。”,他把头转向琼,“我们不是在玩扮演游戏,也不是去妓馆,我以为,我们在把它当做一件严肃的事做,如果叫这些贵族发现,你我都清楚不单单是关进牢里这么简单。” 将厌愣了愣,他绷直了嘴角,沉默的盯着那个形象已经焕然一新的男人。他的沉默多少有几分话语被忽略的怒火。 “你这样会坏了我的事。”,琼皱起兜帽下的眉毛,指了指将厌,“看看你身上这件廉价的粗麻衣服,这是只有经常在肮脏的环境里干活,生活艰辛的穷人才会穿的,还有你那只眼罩,我不知道它沾过多少种血,不过很显然,它已经变了颜色,你看不出来吗?” 将厌僵住身体,他的心脏紧缩了一瞬,男人竟能一下子说穿他的来历,只凭这点信息……他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背后的刀,然而中途,那只手只是转变方向搭在了窗台上。 “你的玩笑不好笑。”,他的声音隐隐泛着冷意,目光则是表现的不在意的从男人脸上移开转到窗户外面的街道。 出门前,他最后说,“我不管那么多,也无意打探你的信息,总之就一个,跟着我就得按我的要求来。” 那个人完全换了个形象,不仅是服装,还包括整个气息,他的背不再那么挺直,步伐也不再稳健,他杵着拐杖,行走的姿态就像一个真正的老人。 “我会给你挑身好衣服的,朋友。”,前方传来的声音是老人的嘶哑,像是那种漏风的牛皮纸袋,连声音都模仿的无懈可击。 回去那会儿,旅馆大堂只有老板娘的身影,老板娘倚着柜台,满面春风的正和不断往厨房搬运货物的送货商聊天。 房间地板刚刚拖过,看起来还是湿漉漉的,被褥换成了新的,桌子也擦的发光。出门前他让伙计打扫了一下,蓝眼睛的年轻人每次都做的很仔细。 箱子里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个人还有一把琴。 她的状态不错,和她的宝贝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她觉得自己回到了18岁,那个最青春靓丽的时候。 “夫人,您无需做任何修饰已经漂亮的让人睁不开眼了……有个词怎么说,简直光彩夺目。”厨房里传出送货商的声音。 送货商掀开白色帘布出来,继续往里搬运下一桶,夫人的视线一直追随他。是时常挂着笑容,只有那些倒霉蛋才会被生活里的不幸夺去笑脸……哦,我们真该为美好的生活干一杯。”,送货商语气轻快。 “不,不,夫人,那事儿我已经放弃啦。”,提着木桶的送货商冲她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挪去,“明日起我就要给白硫家供给蔬菜,希望这些贵族老爷们没那么挑剔,要不然对我这靠卖些蔬菜讨生活的小民来说就是大事啦,不过他们给的利润足够高,又十分稳定,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夫人红润的脸上漾起微笑,“真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后来,她便依靠这家小旅馆独自生活了十六年,不是没有人追求,尽是些秃头油面的家伙,叫她半点心思也无。 一阵下楼梯的声音拉回了夫人飘远的思绪,夫人的眸子转了转。 男人提着行李消失在旅馆敞开的门外。 送货商走后不久,她年轻的伙计回来了,夫人正在厨房查看今天送来的蔬菜,又黑又壮的萨尔厨师在准备要用的食材。 白帘布被掀开,外出回来的年轻伙计提着一袋子香辛料走进来。 厨师打开香料袋子看了看。 结走过夫人身边正要出去,夫人叫住他。 “里面那间……我记得有人在住啊。”,结皱起眉。 年轻人回过神来。 夫人望着他掀开布帘走出去的背影。 院子里回荡着一声声惨叫。 赵管家抽麻了手,他搓搓手掌,待恢复些力气,老树干似的指头朝地上女孩一指。 女孩缩着身体,哭的一抽抽的,“不是,不是我偷的……赵管家您饶了我吧……” 府里近来一直丢失财物,夫人说是这丫头手脚不干净,那就肯定是。赵管家虽然不清楚她偷了什么,何时偷的,但夫人既然吩咐下来,他少些话只管做就肯定不会出错。 正踌躇着,院门小跑进来一个侍从,他径直跑到管家身边,小声的耳语几句。赵管家听完神色微动,鞭子一扔,也没看女孩,立即跟着侍从一同出了门。 沿着主道进来的是一名老者和一名年轻人。老者看不见长相,穿着件衣摆绣有白鸽的织锦长袍,头上宽大的兜帽遮住大半脸,下巴垂挂的白胡子随着走动荡来荡去。 他一边提着箱子,一边挎着药箱,长得倒不错,就是眼睛似乎有些问题,用一个眼罩遮挡。 “两位请随我在前厅稍等片刻,老爷正在书房处理事务。”,赵管家偏头说着,伸出手向前方的石灰色建筑示意。 半路,那女仆仍伏在路上犹自哭着,嘤嘤的哭声吸引了两人注意。 赵管家颇感尴尬,恼火这女孩太不识眼色。几步过去,一脚揣在女孩身上,对着路边站立的护卫吩咐,“把她带下去!要哭,就让她哭个够。”,一顿完,回头歉意的朝老者微笑,“手脚不干净的下人,打了一通就哭哭啼啼,真是扰了客人心情。” “我看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丫头,饶她一回吧。”,老者意外的开口求情。 “普一先生不仅医术闻名,心地也是这般善良。”,他恭维道,领着二人进了前院大厅。 将厌跟在琼身后,琼安然的端坐在一把宽大的铁椅子,管家吩咐下人端来酒水点心招待,然后便欠了欠身,消失在大厅的玄关处通报白硫家主去了。 琼拿起盘子盛放的坚果放进胡子遮掩的嘴里。将厌听到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有用……”,男人没回头,从那兜帽底下传出维持着老人的声音。门口的两个奴仆低着头。 他身穿暗绿色的贵族长袍,束身的皮革腰带镶有闪亮碎钻。 “老先生不必客气。”主坐到主座,摆了摆手,示意老者就坐。 “不瞒您说,这一路把我这把老骨头都要颠散了,还是在城里住下歇了几天才好上许多。” “那就谢谢大人了。不知您家公子究竟病到何种程度?”,琼直接问道。 “唉,我请来先生前还是反应迟钝,嗜睡了些,如今已经到了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的地步。” “这可怎么说……走路,行动,均需要有人指引,要不然就像个……像个人偶娃娃,对我们的话语也丝毫没有反应,坐在椅子一整晚,第二天一看腿都僵直了,姿势还是一点没变。” “先生尽力就好。” “好,先生随我来。” 越过玄关是一条廊道,几人走在廊内。 “本来照常喂,但现在他连咀嚼都不会了,所以没办法,近来都是吃些掺着碾碎的谷物的粥,肉汤这类流食……” 将厌跟在两人身后,看着前方男人从容不迫的姿态,他不禁怀疑起他是否真的会治病。 他看向廊外,雕镂着精细图案的石柱和随处可见的绿色植被,不远处的石板道路,走过一个拎着篮子的仆人。 这座府邸应该有些年头了。 越往圣城的中心地带靠拢,越是权贵云集,那里才是欲望和野心的舞台,随之相对的还有随处可见的机遇,因为捡到一块材质上等的手帕,而得到一大袋足以挥霍一辈子的金子——这种事,也常有发生。 他轻轻嗅着气。 不香不臭,若有似无,始终环绕鼻尖,像是无处不在。 “呀,差点忘了后面这位小兄弟,这位是您的?” “我的弟子。我无儿无女,怕老无所依,还是要有个孩子作伴才好。”,老者摸了摸胡须。 “您府上是点着什么吗?有股味道。”,将厌趁此时机问出疑惑。 “花田……” “两位,随我转过前面的弯就到了。” 院里挨着四座石灰色的房屋,泛黄的墙壁爬着青苔,屋檐边垂下长长的藤蔓。 即使白天,房里也燃着油灯,三人走进房里,在房间中央的床上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将厌跟随琼走近几步,看清床上的是个年轻男子,面若白纸,一对眼睛睁大着布满血丝,两个无光的黑眼珠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煽动的火光倒映在眼珠里,像两个玻璃珠子。 白硫重宸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将厌让开位置,让男人上前,把床上人的眼睛合上。 将厌拿来床头的油灯。琼接过灯,照着男子面容,又打开男子闭上的嘴巴,依次检查牙齿,舌头,口腔。 将厌的手指轻微的弹动了两下,没人注意到这个小动作。 “那要怎么做才好?”,白硫重宸急忙问。 “请随我来。” 四周无人修剪打理的植物长到了小腿高度,树木歪斜扭曲着伸出长长的枝干。 几人走了一段路,停在一座孤零零的房屋前。屋前不见守卫和仆从。 将厌注意到这位家主神色实在颇为奇怪,他上前推开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屋里似乎许久没通过风,混杂着臭味的空气浑浊的令人恶心。 那个人从头到脚掩在毛毯底下,将厌不说话的走过去,一把掀开毯子,闷在里面的恶臭像是终于找到出口泄洪似的爆发开来。 这个人,已经开始腐烂了—— 但说到底,他还没有死亡—— 他枯黑的嘴张成一个o形的黑洞,似乎要拼命张大才能让空气进入身体,因为这个脸部动作,他的脸像被拉得很长的鬼影,怎么看都没有人的模样。 将人丢在这间废弃屋子,抱的就是等他自行断气的目的。 “这人还没死。”,他收回视线,让开身,示意身后的琼可以上前表演了。 琼走近看了一眼便转开视线,他的声音有些异样,似乎也无意对这具半人半鬼的躯体进行任何触碰。将厌有些好笑的猜测房里这幕应该是给他恶心坏了。 白硫重宸走过来,“先生费心。不知我两个儿子情况如何?” “无能为力。您家另一位公子我可以试试。” “有劳先生,这孩子病了之后情况越发严重,后来已经到了浑身恶臭的地步,实在没办法才将他安置这里……” 刚刚那种恶心的场面大抵还在他心里盘踞着,将厌察觉到男人的心不在焉。 “大人见笑,我钻研至今,见过的病人不计其数,此病古怪无比,暂没有发现任何规律共通。”,琼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但若您想问是否传染,大人尽管放心。” 为这个回答明显松了口气,白硫重宸的声音轻松几分。 “请大人给我几天准备草药。” 二人就此在白硫府歇息下来。本来安排两人住到东边的客房,不知琼打的什么心思,借着方便治病的由头,硬是在那位生病公子的院里住下。 送走白硫重宸后,琼随着将厌进屋,然后便立即锁紧门,取下脸上胡子,推开后墙的窗大吐起来。 “憋了一路吗,你忍耐力真好。”,他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红彤彤的苹果啃了一口。 “看到那种……你都不觉得恶心的吗?” “死人?死人遍地都是!但那家伙还在喘着气,左胸到手臂却已经完全腐烂了!”,琼瞪大眼睛挥舞着双手,用夸张的肢体动作表达自己的心情,“我他妈还看到了蛆,哦老天!” 将厌没理会他这个问题,牙齿咀嚼着果肉,汁水在嘴里四溅。 “听过,但我不知道会这么的,呃……”,琼说着,淡色的唇抖动了一下似乎又要吐。 “哈,我其实,不太喜欢别人跟我开玩笑。”,琼讪讪的扯了下嘴角。 一段颇为饶舌的言语。琼挑起眉,这小子在跟他斗嘴吗?他想。 他咽下喉管的反流,坐直身,面对着将厌,“相信我,白硫重宸是个贵族,贵族穿华丽的长袍,佩戴昂贵的珠宝,我知道他们那身漂亮装饰底下是什么,就像我知道怎么和他们打交道。” “……我之前给贵族当过一段时间的私人教师。”,因为呕吐再加上长时间说话的关系,嗓音变得有些沙哑。 “你的表情十分无礼。”,琼皱起眉毛提醒。 “很多。例如土地管理,仆从奴隶,商贸账务等等,总之就是如何运作家族事务。” 琼选择性无视了对方话里的轻浮,他把身体靠回椅背,长腿伸展开,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说,“因为我之前任职过一家新晋贵族的管家。” “大部分是这样。但那家退休的老管家和我有些深厚的情分,他膝下无人,便举荐了我。”,琼向他微笑了一下。 是他先问,男人回答。可他本没有向他说明的必要,总而言之,他认为——男人不会白白废话。 那种微妙的笑容始终停留在男人脸上,“是啊,后面有更大的“油水”来了啊。” 看着离开在门口的身影,将厌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疑心病。 身体感到疲惫。 他把门带上锁好,决定先休息再说。 一张能躺两人的矮床靠在最里面的墙壁,床头左上方固定着一个单层木制架子,对角有个半人高的神像雕塑,而在琼刚刚吐过的窗户旁,摆放着一盆长势不错的天堂鸟。 做完这些,他再次确认房门紧锁,然后便把角落的行李箱放到床上,打开——似的低垂的目光,摊开在身后的黑发犹如拥有生命般乌黑发亮。 白色的窗帘隐隐透进外面的光……光线很快的消失了。 ……深夜,同样沉没在黑暗的白硫府,弥漫着一丝不安定的气息。 目标模糊,道路充斥迷雾,他觉得自己正在探索这条充满未知和迷茫的路,就像现在,睡了一觉,他便立即开始行动,时间不等人,更别说他全无准备,不清楚这座府邸的情况,也不确定怪物究竟会被放在哪里…… 可白硫家的牢房在哪儿? 路边摆放着用来照明的金属火盆,火光在他苍白的脸上跳舞。 就在这么决定后,他抬起陷在沉思的眼,打算原路返回,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间很小的房屋,隐在黑暗里,让他停下脚步的是,这么小一间房子,周围却包围着层层士兵。 他犹豫着,犹豫着……还是提步踏上那条分岔出来的小径,缓缓的靠近,越来越近……不知虫蛇还是风,路边的树丛一阵窸窣声响,他偏过头看—— 看守的士兵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空荡的树丛小径在夜晚的光线下幽暗而死寂。 男人脸色黑得可怕,话语从牙缝里挤出来,他握紧了交叉在胸前的手臂的拳头。将厌毫不怀疑,如果不是交叉在胸前拼命控制,那对拳头现在已经挥上他的脸颊了。 他偏过头,透过交叉的枝叶间隙,看到小屋周围的士兵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哦,什么也没做。”,那双绿色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将厌觉得那目光快把自己射穿无数个洞了,“你只是走过去,或许还想让门口那几个傻帽放你进去。” 两个士兵正缓缓向这里走来,无论琼此刻有多想破口大骂,这时候也不得不拉着罪魁祸首赶紧跑路。 “听着,你如果仍像今晚这样行动,明天白硫重宸就会对我进行质问,别忘了,你是我带过来的弟子。”,他的语气仍蕴含怒意,不过明显比刚才消退不少。 空气沉默了几秒。 “圣堂?要那么多人把守。”,他诧异。 这次男人的话,将厌心里挺赞同。他偏头问他,“你知道牢房在哪吗?我要去牢房——”,他顿了几秒,那玩意儿该称作人吗?早就死去的……人?准确说,他去牢房其实是为了确认怪物存在,然后等待男人到来,不过这些他不准备全然坦白。他动了动嘴唇,说完接下来的话,“找个东西。” “你早该告诉我,你那些没必要的防备心让我头大。”,他继续说,“但今晚你就好好睡一觉吧,万一有人看见了你,今晚不能再冒险。” 他盯着男人,眼底冒出冷气。在那视线下琼挠了挠一头凌乱的头发。 “你在跟踪我。”,他下了判断。 他转过脸,不再看他,脚下步伐快了些,“你跟踪我,是因为你不信任我,我也不信任你。” “我对你有几根毛不感兴趣。” 将厌突然停下。 随着这话,琼霎时收了声,也竖起耳朵听。 他伸出手,指了一下右前方的黑暗。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抬脚走去。 廊道前面的院子四十几平,中间有口水井,水井十米外立着几个晾衣杆,上面挂有摆动的床单。 从石像的遮挡下向院里看,橙红火光内,一个身影伏在井边哭泣。身影有着一头齐肩的黄色卷发,背对他们,穿的还是和白天相似的灰扑扑的仆人服侍。 “哦,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拿着,去给她。” “你自己怎么不去。”,握着手里冰凉的瓷瓶,将厌挑高了眉。他当然明白男人是想从这女人嘴里套点有用的,可不想就这么听从了他的话。 琼又向后抓了下头发,露出宽阔洁净的额头,他的语气依然平静,但这些天的相处,将厌发现这个动作意味着男人的焦躁。他在焦躁什么?他想。 所以,他没再说什么,转过身向着院里走去。 她用手背抹干净眼泪,眼泪紧接着涌出来,怎么都抹不干净,她便干脆抱着头放声大哭。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芙拉僵住身体,她急忙抹了下眼泪抬头看,是个年轻男人,有着薄薄的嘴唇,锋利的眉眼,站在光亮里,高高的俯视着她。一下,怀里扔进来一个东西,她低头一看,是个白色小瓶子。 她瞪着噙着眼泪的眼睛,小心打量男人。 “对。”,将厌点头。 芙拉用衣袖擦干净眼睛。 将厌蹲下身,以一个好说话的姿势面对女孩,“你偷了什么东西挨的罚?” “没偷就说明白啊,干嘛要挨一顿打。” “没用的,是夫人在拿我撒气……”,过了会儿,从那低垂的头底下发出声音。 “日子看起来不好过啊。”,他说。 “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她捏紧了膝盖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