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历史记载中,大院君是个非常能干的老家伙,他是李氏王朝数百年来唯一一个活着受封此名号的国王之父。在十年前,他一度篡权夺位,差点把持了朝鲜,却因为日本的蛮横干涉,李鸿章的悍然出手,把他抓到保定去关了三年,而功亏一篑。这位现年64岁的老狐狸,那双老眼绝对是不揉沙子的,他一打眼就看出来,杨浩这群人绝对不是什么日本兵,更不是国内那些不顶用的玩意,也不是起义军或者什么暴民伪装,唯一的可能,就是清廷那边的人。
最近一段时间的清日交锋,通过报纸和外部的情报渠道,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也猜测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心中早有准备。
杨浩一开口,他立即从善如流,不顾众人反对,什么也没收拾,直接跟着士兵们除了云岘宫,坐上胶轮马车,在几名忠心部下的跟从下,卷起一路烟尘,朝着北门狂奔而去!
此时,汉城内外正陷入空前的混乱之中,被逼急眼了的闵妃下令卫军全部出动,硬顶日军,声讨其野蛮行径,并一连派出数名特使敦促袁世凯,赶紧发挥你天朝上国的作用,给俺们宗藩撑腰啊! 日军一共不过千把号人,除却把守南门和保护公使馆的,其余分散出去沿路驱赶,速度也快不起来,且其中至少五百人紧追着儒生们来到袁世凯的外衙门团团包围,对全城秩序的控制,远远不够。
杨浩一行人横冲直撞,杀出城门后,在外面兜了一圈,晚上八点多钟,才辗转回到龙山码头附近。
大院君从马车上下来,已经换好了便装,举头一看停泊在汉江上的两条蒸汽炮艇,登时什么都明白了,冲着杨浩意味深长的一笑:“多谢了!”
旁人听来一头的雾水,杨浩心里却清楚,这老家伙估计什么都猜透了。他一定知道,日本人一旦占领朝鲜,为了操控朝政,必然要把亲近清国的闵妃那一部分人给收拾了,然后推举一个有影响力的傀儡上台。毫无疑问,没有人比他大院君更合适。
现在,他却被提前抢了出来,就不用担心被当成提线木偶来摆布---古往今来,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棋子基本都没有好下场!
杨浩咧嘴嘿嘿乐道:“老先生安心去荣养就好,这边的事情不必多操心了,待到他日收拾残局时,您再出山不迟!” 抬手招呼人,用橡皮艇把大院君和几名从员送上炮艇,趁着夜色掉头沿汉江一路狂奔而去,他们将会直航日照,把人彻底藏起来。需要的时候,再拉来当幌子。
回头检点士兵,一个也不少,没有受伤的。从精神面貌看,都比刚开始好了不少。杨浩心中大定,这样的结果比较理想。好的战士,一定要从战斗中磨砺而出,不过总不能一上来就拉到炮火连天的血肉磨坊去,那样的筛选方式太残酷,代价也太高。
现在正合适。在逐步增强的战斗烈度中,他们的承受能力、抗压能力、反应能力都会得到不断的提升,最终可以在面对舰炮齐发的残酷局面,临危不惧!
带着人马转回码头仓库,所有人抓紧时间换下换了服装和武器,改成一身的沙俄远东军的打扮,步枪也换成了莫辛纳干m1891式,只不过班组之中多了一些56轻、67两用机枪,总之都是使用7.62x54r子弹的货色。
军官的手枪,也都换成了这时代还算很先进的史密斯威森新3号左轮手枪,打.44俄式弹的种类,也是马山工业基地刚开始仿制的产品。作为技工学堂的学员们练手作出来的货色,因为机床设备的先进,处理工艺的完善,并不比这时代西方兵工厂量产的质量差。且配上无烟发射药子弹,性能犹有过之。
准备停当,杨浩带着排长挨个儿检查,确定没有任何的遗漏,吩咐他们抓紧时间休息,外面排好了岗哨,几名头头回到临时指挥部,抓紧进行白天的工作总结和明天计划的更新。
这一天的行动收获之大,远远超出了预计,丁惟汾兴奋之余,也不得不担心:“我们的动作太快了,这样会刺激的日军迅速把兵力开进。如此一来,清廷李鸿章那里就显得格外被动。会不会有点过火了?”
许衍灼也是一样的看法。他们多少知道一些如今清兵的朽坏程度,可以说完全不可救药,从上到下的喝兵血,欺软怕硬,怕打仗,怕吃苦,根本不像军人。聂士成那一拨淮军开拔的时候,整个天津卫满大街都是哭天抹泪的动静,哪一家的人都像是在送他们上刑场送死。
这样的军队,这样的民心,试问还有谁肯下死力气战斗?
已经那么糟糕了,偏偏在动员方面又大大落后于日军,这使得他们行动起来的难度,比之前增加好多倍。
杨浩心中早有定计,给他们一个放心的笑容,把手在地图上轻轻一按,罩住汉城和周围方圆二百公里的区域:“非是如此,无法逼着李鸿章和清廷全力投入。不这样做,就没法让全国的有志之士看清楚他们的无能嘴脸。当此大变革之时,我们要用对本国本民族伤害最小的手段,把最主要的矛盾和弊端掰开揉碎了给大家看。此外,朝鲜一旦开战,北洋和清廷必败,只是如何败法,却大有讲究。我们得把整个过程充分利用起来,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丁惟汾和许衍灼相顾黯然。没错,他们所知的现实就是如此,与其拖拖拉拉的耗费时日,真不如一下子铺开来,出丑就来个彻底吧!
丁惟汾沉吟道:“那我们新闻组的就得更加勤奋一些。汉城的情况一日三变,国内一夕数惊,袁世凯的对外通信断绝,我们说什么,国内也只能听着。毕竟,这是唯一的信息渠道。”
杨浩嘿嘿笑道:“想必这时候,袁世凯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其实如此,面对一百多名躲到外衙门避难的儒生,袁世凯的脑袋都大三圈了!
晚饭他都没吃好,为了伺候这帮小爷们,他不得不让人把仓库里的粳米白面拿出来,分批次的提供饭食。吃饱喝足了,还得听安承禹等人慷慨陈词,历数日人的狂悖不法,更要和颜悦色的再三保证,清廷一定会为他们出头,不但要报仇雪耻,还要让日本赔礼道歉。
好不容易安抚了下去,外面的日军却闹腾起来,前来抓人的日军第十一联队第一大队,队长一户兵卫少佐,梗着粗短的脖子在门口嚷嚷,要求袁世凯立即把攻击日本公使馆、殴打日本商民的凶犯交出来!
袁世凯可是堂堂三品大员,朝鲜的太上皇,哪能听一名小少佐的吆喝,他让汉城领事唐绍仪前往交涉。
近日来同样精疲力尽的唐绍仪也无计可施,站到门口对着日军的枪口和刺刀,义正词严的说了半天,一点用处都没有,回到衙门里,冲袁世凯连连摇头:“此事极难!日人的狂妄行径已经发端,就不好收拾了。我看,他们是有意将错就错,要一举拿下汉城的统治。袁大人,为今之计,还是赶紧想办法自保吧。”
袁世凯一惊,瞪起眼来道:“莫非,他们还敢杀进来威胁本官不成?!”…
唐绍仪苦笑:“何止是威胁,我看,他们杀人的心思都有了。大人总该知道自己对朝鲜上下的影响力有多大?日人视您如强大阻力,为实现其野望,比除之而后快啊!”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袁世凯大惊失色,跌坐回太师椅上,捂着脑门哀叹,“电报都打不通,我这求援也是无门,糟糕,太糟糕了!”
袁世凯聪明绝顶,对局势判断很有一套,只是近日来被《国闻报》黑的外焦里嫩,早已乱了方寸。又因为杨浩的居中操持,把局势打的乱七八糟,远非他所能掌控和反应的过来。
唐绍川毕竟是办外交的,对国际风势看的较为明了,宽慰他道:“大人也不必太过忧虑。以在下看来,此番汉城风云变幻,背后定有人居中操持,实在不行,我们还可求助于英国领事馆。”
言下之意,实在逼急了,咱们要逃命的话,去英国人那里求助也可以啊!
袁世凯早不想在这儿呆了。当太上皇作威作福可以,当炮灰为国捐躯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可是李鸿章不准,他不能当逃兵,否则不免前途尽毁。唐绍川的建议,只能当后备,现在,他还是想拼一拼,看看能不能把眼前的混乱给平了。
但麻烦比他想象的要大太多了!认定情势无法挽回的日军,一点翻盘的机会都不想给他。袁世凯派出去联络日本公使大鸟圭介的代表,连对方的面儿都没见上,就被灰不溜秋的赶回来。
接下来的一夜,朝鲜总理交涉通商衙门一直被日军包围的水泄不通,针插不进!
同时,在仁川港,续登岸的其他日军人马也都紧急调动起来,赶往汉城增援。同时,日本国内的第二批第五师团正规军,多达四千多人的兵力,也开始登陆,其中一股力量,从仁川出发北上,准备截断从牙山方向通往汉城的交通要道,企图阻止聂士成的主力前往增援。
战争阴云,笼盖朝鲜半岛!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