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瓶“啵”一声,昆妲扭头去看,小半杯酒红液体被赵鸣雁晃在手里醒,她视线短暂停留,移向别处。赵鸣雁竟把自己活成了白芙裳,房间布局风格,壁纸颜色和家具款式,都与妈妈房间极其相似。不,仔细看,床、斗柜、地毯和装饰画等,怎么可能做到完全一样。过去多少年,那些家具早就停产,就算找人定制也未必能做到完美复刻。赵鸣雁是把白芙裳房间整个都搬过来了,这间卧室不如原本的大,因此空间略显局促。当然,也可以说是紧凑。昆妲手隔着玻璃门指了下床,凑到江饮耳边问话,江饮小声解释,“别墅被法院贴封条之前,她就把家具拉走了,花钱存在仓库,房子装修好才请搬家公司抬过来。”这些事江饮也是后来才知道。“说什么?”赵鸣雁晃着酒杯走过来,桌边落座。她发间染上些细小的花白,面貌符合年龄,身材保持很好,不觉苍老,气质更添沉静内敛,江饮身上有她的部分影子,敛目静思时尤为相像。昆妲在赵鸣雁身上寻找江饮,赵鸣雁亦然。假如面前的人是白芙裳,也是她从未见过的白芙裳,年轻貌美,未来无限。但也有些许不同,昆妲身上少了份白芙裳的精明厉害。八年的流浪生活,并未夺走她眼中纯质无邪的少年天真,她其实一直被母亲和姐姐保护得很好。她吃了一些苦,跟小时候有些不一样,当然如果可以,赵鸣雁希望她一点苦也别吃。她们都是真正经历过苦难的人,深知苦难其实毫无意义。让她一直生活在空中花园又何妨?神思抽离,赵鸣雁浅抿一口微涩的酒液,视线从面前这张年轻的脸蛋转移到杯中的暗红液体。其实她一直品不出酒到底好喝在哪儿,但白芙裳喜欢就一定有她喜欢的道理,多花一点时间试,总能试出来的。再者,酒醉后醺醺然的感觉确实很不错,可以梦到她。人年纪越大,越是难以从往事中抽离,也不是没遇见过不错的人,但横看竖看都不如她,面上笑容和煦,却总也忍不住在心底比较。不如她。赵鸣很享受这种状态。之前说过,别小瞧了人体的自愈能力,也别小瞧了你的杏仁核、海马区和下丘脑区,它们编织幻梦的能力一流。赵鸣雁已练就出一身本事,梦与现实相结合,能让她很多时候都保持心情愉悦。现在昆妲回来了,她迫不及待从她口中获取更多设计素材来装饰美梦。赵鸣雁从来没有想过忘记,幻梦有灵,有它自己的意识,并不受她控制,被她左右。不如顺其自然。“跟我说一说你们的过去吧,你妈妈,你姐姐,还有你。”赵鸣雁笑着,酒没喝多少,人已经醉了。昆妲其实早有预料,在花店门口她就想到可能会被赵鸣雁叫去问话。她不想说,也知道瞒不住,江饮几次问起,她都搪塞过去,现在赵鸣雁亲自出马,她不能再推辞。晚霞真好,这季节常常能看到这样的好天,却不是每天都有机会和心情无所事事沐浴在霞光中。“我可以不说吗?”昆妲尝试拒绝。她不想被影响心情,她想离开这里,牵着江饮到街上走走,买两只口味不同的冰淇淋换着吃。她没有多少时间了,与她的每分每秒都格外珍惜。“我想知道。”赵鸣雁平静回望她,几秒后,视线转向江饮,意味鲜明。晚风吹拂,长发迷乱了视线,赵鸣雁仰靠在椅背,眸子染上些湿润的醉意,“急什么,你们有的是机会,都还活着呢不是。”第 89 章 她成了她们唯一的指望该从哪里说起呢?好多事都已经记不清, 或者说并不值得铭记。那些逃亡的日子。昆妲试着向她们敞开心扉,几次欲开口,却都失败。她低下头, 手指无聊摆弄着垂在膝盖的米白色镂空桌布, 嘴唇轻抿,姿态和表情都有些抗拒。“她不想说。”江饮向赵鸣雁求情,“以后想说的时候再说吧。”杯底见空, 赵鸣雁或许已醉了, 半眯着眼睛, 神情倦懒,却并不打算放过, 在江饮起身之际,淡淡说了声“坐下”。“妈!”江饮拔高音量。赵鸣雁不为所动,掀起眼皮, 锋利的眸光刀一样切来, 地位和金钱将她锤炼得更加凛冽冷漠。江饮脸貌与赵鸣雁有六七分相似,都是薄而尖削, 但江饮性情更多受外婆影响, 爱笑爱闹,眉眼少了些清冷陡峭, 有时情绪不太稳定, 却更好相处。喜怒爱恨都在脸上, 不用费心去猜, 生气也好哄。赵鸣雁嘛, 太冷了, 她们小时候就怕她,现在长大也没好多少, 否则那次昆妲就不会躲进衣柜里。扯扯身边人衣袖,昆妲抬起脸,“没事。”江饮回望她几秒,判断她面上情绪,最终顺从坐回她身边。期间自然调整了姿势,与她靠得更近,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赵鸣雁安静等待。高楼视野好,能看得很远,太阳落山了,夜沉下来,天空是一片清艳的深蓝。“我们是被泼油漆的第二天夜里走的,凌晨四五点。”昆妲之所以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在楼下看见了启明星,那是离月亮最近也是最亮的一颗星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