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猫咪好奇嗅闻自己的小窝,试探伸出爪爪,整理床单边角的褶皱。时隔多年,她们终于又躺进同一个房间。熄了灯,夜很静,清亮如雪的月光落进房间,在靠窗的地面铺了薄薄一层。有细小窸窣的布料摩擦声传来,江饮在黑暗中微微偏头,看见昆妲逆着光的薄削剪影。“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她声音很轻,如同石子投向湖面,溅起细小浪花。江饮张口,缓慢地吐息,尽量让语气柔和,“我说了,你不用谢……”我竭尽全力所做的一切,都是我愿意。“那你总得图我点什么吧,以物换物,我不情愿接受施舍。”昆妲从床上坐起来,身体曲线流畅如水,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月光如纱披盖在肩头发梢。江饮不知道她现在习惯裸睡,一时愣神。她径直靠近,微微倾身,温热香气四散开,柔顺长发自肩头垂荡,月白光影随身体玲珑曲线流淌,凹凸毕现。“要睡我吗?”一种轻慢的口吻,没有多余的情绪,又似闲聊,尾音稍扬,礼貌征求意见。看不见她的脸,无法分辨她此刻心境,江饮手攥紧床单,收拢成拳,细微疼痛从指骨蔓延至全身。心脏像一张薄薄的纸,被猩红的痛意烫出一个个小洞。第 23 章 狗老板还挺别出心裁昆妲是打算把自己当个物件卖出去抵债。她并着腿坐在床边, 头微偏,十指细细梳理着长发,像礁石上一只粼粼发光的水妖, 诱惑与危险并存。然而失去大海的庇护, 她姿态颓然,已对世间种种苦难都妥协,甘愿用眼泪换珍珠。这买卖不是谁都有福分遇上, 偏江饮不领情, 刚正不阿站在床的另一头, 肩背刀削般的直。“你躲什么,是我不够漂亮吗?”昆妲困惑地歪头, 扭过半片身子,月光为她镀上一层圣洁的白。江饮在墙角阴影里的黑暗中凝视着她,心情复杂。不可否认她的美丽, 但心中并无旖旎, 只有持续而缓慢的隐痛,胸口每一次起搏都泵出淋漓的鲜血。江饮想心平气和跟她谈一谈, 喉咙却无法发出声音。话已经讲了千千万万遍, 她半句不听,自有一套逻辑, 已经习惯了等价交换, 甚至血本无归。她谨慎提防任何角落里突然窜出的抢劫犯, 准备好双手奉上熬更守夜辛苦赚取的酬劳, 为避免伤害, 为求条活路。“昆妲, 我们之间不是主雇关系,我不需要你向我付出劳动, 我已经讲过很多遍,我……”江饮有点说不下去,手背狠狠擦过鼻梁,“你不用把自己搞得那么难看。”“我哪里难看啦。”昆妲答非所问,细长指骨沿线条清晰的下颌拂过脖颈,掌根托起雪白,推压出形状,“我胸大腰细脸蛋美,和难看这两字根本不搭边。”“我说你样子难看!”江饮大声。“我不难看呀。”昆妲一挺小腰,“我可好看啦。”江饮吸气,正要开口,她下一句紧跟上,“还是你嫌我脏啊?”“什么?”江饮蹙眉不解。“你觉得我以前都是靠卖吗?”她笑出声,“其实我应该早点这么干,那我肯定会比现在过得好,对吧,凭我这张脸。”“昆妲!”江饮呵止她。“干嘛?”她满不在乎,“笑贫不笑娼你没听说过。”“我没有这样想过。”江饮声音低沉,强压抑着愤怒。“那正好,你做我第一个客人。”她两手撑在身后,腿搭上床沿,身体完全暴露在月光下,“便宜你了。”“昆妲!”江饮再次出声,房间内震出回响。她偏头,两腿交叠凹出姿势,几分天真困惑,“你邀请我进房间,难道不是为睡我?”“我邀请你进房间,只是希望你能睡得好。”江饮声线颤抖,已在理智崩溃的边缘。“你睡我,我也享受嘛。”昆妲拍拍床,“你别怕,我没病。”江饮转身即走,门狠狠砸上,连带着整个楼层发出惊天动地的响。昆妲双肩下意识瑟缩,先是屏息不动,许久没听见门外动静,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戏台底下没了观众,她顿时败兴,手掩唇打个哈欠,扯被躺倒前不忘按遥控器把空调打开。江饮不在家的时候,她偷偷进房间来躺过几次,这里与她曾在清莱府那间简陋的出租屋全然不同。枕头被无数颗脑袋压成一块铁饼,床垫弹簧从边角支棱出几根粗铁丝,房间经年累月的霉味儿,门扇总也关不严。夜间无法安睡,性别不明的高跟鞋在走廊上一阵凌乱,薄墙那头很快传来粗暴性的声音……幸而那把鲁格MAX9鲜少有上膛的机会,回国前大半年的时间,日子死水般平静,心境似腐败的落叶沉底,那时已经没有人又轻又软在房间呼唤她的乳名。江饮的家相比之下已经是天堂般的存在,床垫干净柔软,房间充满淡淡香薰味道,户型朝向很好,太阳和月亮都能照进窗子……还有空调呢,微风像一只只温柔的小手抚摸过身体,脸颊贴着软枕轻轻地蹭,昆妲舒展身体,安心睡去。江饮独自在阳台上站了很久,想抽一根烟,但她其实没有这个习惯,只是想找点事做,暂时清空脑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