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饮扶额长出了一口气,原地转个圈,指着她问:“你不是梦游?”昆妲细细“嗯”了声。江饮质问:“梦游能把自己内衣都梦不见,你怎么不在大街上脱呢?”被子底下伸出一只小手,理理边盖好肩膀,昆妲小声:“穿着睡觉不舒服。”人家又没打算在大街上睡。“我就允许你在我床上睡了?”江饮上前一步,隔着夏凉被攥住她手腕把她拉起来。她扭身挣扎,薄被滑落,白花花一片在人眼前晃,还娇滴滴喊:“你弄疼人家了——”“少给我来这套。”江饮大力拖拽着她出了卧室,手臂一推把她扔到客厅沙发上,随即转身大步回房。老式皮沙发,凉凉的有点冰屁股,昆妲拢着被子坐那,这个角度卧室内情形一览无余,她看见江饮直接把她躺过的床单和枕套扯下来换了。“我洗过澡的!”昆妲气得喊。江饮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病毒。”昆妲气结,江饮挑衅望来。昆妲想到江饮初到昆家那日,她也说过类似的话,大意嫌她满身汗味,嫌她脏。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果然现在报应来了。“沙发就沙发,沙发还凉快呢。”昆妲扯了个胡萝卜抱枕垫脑袋,给自己盖好被舒舒服服躺下,“总比睡马路强。”江饮“砰”一声踢上卧室门,没有多的夏凉被,只能扯个被套出来盖。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落下帷幕。一小时后,江饮按开台灯从床上坐起来。她意外失眠,辗转反侧,毫无倦意。烦躁揉搓两把额发,思忖片刻,江饮黑暗中悄然起身,将卧室门拉开缝,借朦胧的室外光往外看。破碎的几何光斑投射在墙壁和地面,昆妲脸朝着沙发背方向,黑发长长披散,应是熟睡,姣好的身体轮廓浮现在黑暗中,像一幅再难添笔的画。这个看脸的社会,对于美人总是格外宽容,江饮实在难以想象,她是怎地落得如此境地。大小姐和她的小书童位置彻底天翻地覆,穷困潦倒到极点的昆妲住进了江饮的家。江饮想起自己第一次进昆妲房间,也是第一次与她同榻而眠。……暑假结束后,江饮和昆妲已经彻底熟络起来,昆妲是被宠坏的大小姐,向来任性妄为,江饮是保姆的女儿,寄人篱下,逆来顺受。有赵鸣雁诸多叮嘱在前,江饮很有当跟班的自觉,对昆妲的许多无理要求都不提出异议地全力配合。倒也不觉得委屈,好像昆妲天生就是该享受,她天生就是该付出。昆妲极其钟爱大小姐和丫鬟游戏,她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你是我的贴身丫鬟,但你也不是一个普通人,你会武功。”江饮点点头,按照昆妲的意思,半跪到地上摆好架势,使昆妲能踩着她膝盖和肩膀翻越面前这堵矮墙。山里长大的小孩爬坡上坎不在话下,把昆妲送到墙头,江饮踩着墙上突出的砖角,抠着墙缝一蹬就上去。昆妲有逃课的胆,没翻墙的本事,次次都得靠江饮。墙另一面地势高,她还是不敢跳,横坐墙头上,身子伏低,等江饮来抱。苏蔚笑话过她几次,昆妲并不理会,相比逃课换来的玩耍时间,她更期待是此时江饮朝她伸出双臂,眸光坚定而无畏的模样。昆妲喜欢被江饮接在怀里,江饮也喜欢她两手软软的手臂挂在脖颈,头发痒痒扫过面颊。“你身上好香。”江饮抱着她说。女孩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还故作不解,“我怎么没闻到。”江饮把她放到地上,顺着她意思说下去,“自己是闻不见的。”“真的?”昆妲先抬臂闻了闻自己,又凑近去闻江饮,翘挺的鼻尖微微抽动。窄巷两边布满茂盛的爬山虎,下午最后一节课,太阳已经偏西,日光从巷子尽头斜斜淌进来,江饮看见她镀金的睫毛如蝶翼颤动,感觉酥酥的痒意轻扫过脸颊,不自觉屏住呼吸。“你不臭了,也有一点香香的。”昆妲说。在昆家养了几个月,江饮变白了些,穿蓝白两色的秋季校服,头发喜欢捆成个低低的团子,身上总带着淡淡的肥皂味儿。她背很直,很瘦,十三岁,已经在抽条,像一棵挺拔的小树,昆妲极中意她这副身板,有事没事就朝她身上挂。这条巷子是她们结伴胡逛时意外发现的,不常有人经过,昆妲朝外望一眼,说翻墙好累呀,身子便没骨头似偎过去,下巴靠在江饮肩膀,“我觉得味道有点熟悉,暂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江饮站得笔直,两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腰。江饮闻不出自己身上味道,也不知道怎么接她话,索性沉默。昆妲歪头想了想,“要不你晚上去我房间,跟我睡,你喜欢我身上味道的话。”“去你房间?”江饮惊讶。昆妲以为她不愿意,小腰一挺,竖起根手指,“难道你不愿意?你敢不听我的话!你是丫鬟,你忘记了!”“我没有。”江饮揣着小心,“我可以去吗?”“你也是我的护卫,贴身保镖。”昆妲理直气壮,“贴身保护我,有什么问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