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妲惊呼一声闪身躲开水柱,赵鸣雁关了水,昆妲再把头伸进去看,江饮全湿了,半张着嘴傻傻愣在那,几缕额发贴近面颊,下巴尖儿嗒嗒滴水。昆妲捂嘴“吃吃吃”笑起来,赵鸣雁怜爱摸摸女儿脑袋,江饮一只手擦了擦眼睛,一只手还攥着银色花洒,也抿唇浅笑。江饮在里面洗澡,昆妲在外面守着,极有耐心,往常带家里的萨摩耶去宠物店洗澡,她亦如此刻的安静。直到白狗被洗得香喷喷,吹得蓬滚滚,她才会俯下身稍带点赏赐和怜悯的情绪抱它亲它,用力揉搓它的狗头。“你洗干净了?不臭了。”昆妲凑上去闻,鼻翼微张。江饮不自在往旁边让了下,昆妲立即扯住她袖子,“你躲什么。”赵鸣雁回头望来,江饮领会到眼神,调整好气息,冲旁边粉红细软的女孩扬唇露出个雪白的笑。“哈哈哈哈哈——”昆妲再次笑开,“你的牙齿好白!你知道为什么?”江饮迷茫摇头,昆妲两只手去捧她的脸,“你的脸黑,就显得牙齿特别白!”女孩说话尾音习惯性上扬,着重强调,其实非常渴望关注,江饮如她所愿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想了想把袖子撸起来,直撸到肩膀,露出细瘦的一条手臂。手肘往上几公分,有条明显的交界线,黑白分明。没多余的话,江饮面上讨好的意味非常明显,也卑微到了极点。昆妲发出声没见识的惊呼,“怎么做到的。”“晒的。”江饮小声。昆妲不能理解,她出门车接车送,没机会走十好里地跋山涉水去念书。女孩手臂纤细,却因常年为家里做农活而显得结实有力,小臂上有微微隆起的小条长肌。昆妲软软的手心贴上去,上上下下摸,又好奇摊开巴掌看有没有掉色,江饮老实巴交任她折腾,直到皮肤都被揉搓得黑红。“你的手上还有毛毛。”昆妲埋头去揪,食指和大拇指掐个尖尖,像只小鸡嘴在江饮手臂上啄。啄一下,昆妲抬头问一句,“痛吗?”江饮摇头,唇轻抿着,面上始终保留几分心甘情愿的谄媚。初次见面,不到一个小时,昆妲就跟江饮熟络上了,还给江饮起了个外号,叫猕猴桃。形容她毛茸茸又黑黢黢。……风水轮流转,曾众星捧月的千金大小姐还得到当年的小小书童、跟班、玩具狗手底下讨食。脸面全不要,只为一口饱饭。“江姐,我看你厨房都没怎么用,冰箱也空,平时应该不做饭吧,刚才是打算出去吃?”昆妲两只大眼骨碌乱转,贼光藏都藏不住,“我是不是打乱了你原本的生活步调,要不咱们现在继续?”她佝肩偻背,姿态放得很低,江饮站得笔直,下巴微微抬起,垂眼睨着她。八年不见,脸还是那张脸,白,漂亮,眉目灵动,狡黠可爱。气质却大变,颇有些猥琐,还学会察言观色,懂得快速通过环境来捕捉有效信息。这八年,在外头应该是不好过的。“我们互不相欠。”江饮突然道。她脚尖勾了凳子坐到茶几边,两肘随意搭在膝头,“互不相欠,这话是你跟我说的。”决裂那晚,在江饮的小房间,昆妲可是对她说了不少的狠话。过了这许多年,江饮还记得,字字句句都记得。“年少无知、年少无知。”昆妲身子一歪,屁股坐地,竟是屈膝跪倒在她面前,十根细长的手指无比自然搭上她大腿,轻柔地按捏起来。“小时候吵架说的气话你也当真。”昆妲满脸的媚,她知道江饮迷她什么,她对自身美貌有清醒的认真,并懂得充分利用。“都是开玩笑嘛!”昆妲半娇半嗔。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反差,江饮抬手隔开她,偏过头去,她柔软的手臂又攀附上来,轻轻地晃,“江姐,什么时候吃饭呐——”尾音拉得长长,拐了九曲十八弯,江饮起身,避之不及,被她摸过的手臂都起了层鸡皮疙瘩。江饮强烈谴责:“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什么样子呀。”昆妲被推开也不恼,跪坐不动,手肘撑在软皮凳上,手心托腮,尾指微微翘起,“我就这样呀。”江饮横臂竖指,“你、你、你……”半天没“你”出下一句。昆妲腰一拧,“我、我、我怎么啦。”江饮转身大步冲进卫生间,撑在洗手台边,弯腰双手抱住头,指骨根根收紧抓住头发,胸口强烈的情绪翻涌。她鼻腔酸涩,眼眶发红,一时难以分辨自己。是喜是怒?是悲是叹?喜什么又怒什么?喜她的归来,还是怒她当年的绝情薄意。江饮并不想承认自己对她还有感情,见她落难会心痛不忍。万般难以言说堆积在胸口,江饮抱头蹲到地上,双手捂脸,呼吸颤抖。一门之隔的昆妲却已飞速起身,先阳台上看晾晒的衣物,随后进卧室拉开衣柜门检查,最后返回客厅,查看鞋柜。在卫生间响起水声前,昆妲已经调整好姿态,规规矩矩坐到凳子上,双手捧杯小口喝水。满地零碎的情绪已被收捡起妥善安置,江饮塌着肩面无表情走到门口,拿了鞋柜上搁的门钥匙。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