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没来这里了？ 看到她家的门牌了，还是一尘不染样子。 那人在家里常穿着一条洗到褪色的裤子，和一件洗得薄薄的长袖t恤，这还是亚实淘汰下来的。 但她对亚实就不一样了。 这门没门铃，门上挂的风铃就是门铃，门锁也坏掉了，没法自动开，也锁不上，以前他们还会象征性地挂一把锁在上面，后来发现实在没必要。 不过就算这样，亚实从没担心过她第二天上学的问题，哪怕下的夜雪，第二天早上迎接的还是一条无雪的小路。 亚实敲响门。 “哎！来了来了！！” 门打开。面前的女人果不其然睁大了眼睛。 女人先是惊，再是愣，最后才是怒。 “……工作忙嘛。” 进门，发现玄关摆满了鞋子。 “没人，我就收拾收拾。”女人弯腰一双双挪位子，“竟然买了这么多鞋子，你看你，这里十双有七双是你的，买了又不穿！” “这些你扔掉不就行了。都不好穿。” 女人一边数落亚实，一边抢过她准备拿着去扔的鞋子： ‘老东西’是在说她爸。 亚实看周围的陈列，一点没变。 “你爸？”提到他女人没好气，“他愿意哪去就哪去，别来找我麻烦最好！” “……现在那老东西住哪去了？” “搬到札幌去了。” 没话了。亚实感觉不太自在。 可能有小时候的原因。相比妈妈，和爸爸相处起来要轻松得多，爸爸不管她的学习，也很少过问她的生活。和事无巨细要交代清楚的妈妈不同，他属于放养型。 唯一有两点不好。 “你吃了没有？” “怎么吃过了呢？回家不应该是留着肚子回吗？” “我还想着离上班还有段时间，给你做顿好吃的。” “妈！你别去做那什么保洁了！” “你还没结婚，我怎么能歇着？！” “到时候成家了，处处是开销！以后你总得找处地方安顿吧？总要找男朋友，总要成家，总要生孩子吧？” 亚实觉得她又要说相亲的事。 “哎……” 原来她也是明白的。 她妈妈从小就一直严加管教着亚实。 在亚实初中时，她有强烈反抗过这种控制欲，反抗表现为‘叛逆’，不过时间没持续多久，她爸和她谈了。 “你看你！穿这么少！” “里面穿的什么衣服？又透，又小，又薄。外面穿的又像个男人，丑死了，还冷！不知你怎么想的。” 亚实拧眉毛：“妈，我这里面就是件蕾丝衬衫！哪透了？！” 她的手在亚实身上拈拈，说着就从房间里拎出几件外套。 “妈！我不冷！”亚实感觉头疼，“我穿什么就随便我吧。我又不小了，自己有想法。” 亚实才发现，这几件外套就是她妈妈在她上大学之初买的，花了大价钱呢。 “妈……我去搞卫生了。” 糸师冴认真注视着亚实。 “就是……”亚实偏向窗外，“话说，你在国外，一年里面你回不回家的？” “为这个我家里人说过我好多次。”他笑，“其实也还好，他们都能体谅，本来我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在家呆。怎么？你也 亚实睫毛低垂下来。 “嗯？”糸师冴惊讶，“不像你欸。” “要怎么说呢……”糸师冴做思考状，“打个比方，如果旅游，我认为你是会带上很多家里东西的人。但是有些人，背个行囊就可以走了。” 重装派和轻装派是吧？她也确实是重装派，但和她对哪个“家”是不一样的。 说完亚实冷不丁又补充，“但她现在好像好一点儿了。” “各种事儿，她还把我当成个小孩看，我就是排斥她总这样！” “消费观也奇怪，生活里处处节俭，攒下来的钱，结果买好多卫生纸、米面粮油！也吃不完呀！” 糸师冴饶有兴趣看着她： “对呀！你就说她是不是神经质！”亚实越说越气，“她之前还说要把我从东京揪回来相亲呢！还说每天晚上想到我还没成家就睡不着。不是，为什么要想呀？我死活想不通！” 糸师冴很敏锐。 亚实沉默了一会。 她爸把她们母子都抛下了。原来至少只是分居，他还会经常跑来家里找亚实，现在他都有新宝宝了。不过也正常，毕竟分开了那么久不是吗？她们有什么权利要求她爸继续独身呢。 亚实倏地心脏打了个颤。 但她可从来没依赖过亚实。每次亚实往家里打钱，总被她原数退回。说是她还不至于老得动不了了。 “……我们快走吧，时间本来就不多了。” “好吧。”糸师冴系上安全带，“你真没什么要和你妈妈说的？” 什么玩意……亚实脸开始红上了，“要你真来你敢吗你？你少管我！” 依然是遗憾地走了呢。什么时候能解决呢？以后，要不，偶尔，还是回那么几次吧…… “等一下！停车！” 她赶紧打开车门，这时女人已经伏车上了。 她妈把大包小包东西递给亚实，“喏，煮了点东西，你带路上，和你……” “这位是……” 亚实忙澄清，“这是我客户！客户！我们一块出差来的！” 亚实发现她妈妈竟然没有多问。虽然她满脸的暧昧样子。 “我这不是看你们赶时间嘛。”她妈妈开始和她交代，“这件外套你还是拿上，小樽现在夜里比白天还冷，你体质本来就差，这个口袋我放了一些家里做的小点心，你拿着和你这位……” “客户。在车上吃。” 糸师冴也在那一本正经道，“好的阿姨，我一定管住她。” 亚实赶紧把她妈妈怀里东西全夺下来，“行了行了，妈你不是还要去上班吗？快去啦！” 上路后，亚实把那些东西一一拆开。 都说了已经吃过了不是吗？她还是那么固执，固执地一定要别人接受。 亚实知道，这是她的妥协。一个要强的女人，不肯向任何人示弱的她的妈妈，竟然开始向她妥协。 对了，不知为什么，她妈妈总觉得她没钱，从很小时候就这样。 从那之后，她妈妈就……她、她有点…… “你还没见过我爸，其实我长得更像他。” …… “别管我。” “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