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溶本意是见到了谢饶,又知晓了家中近况便随着卢祚英北上,如今从他们的消息中得知父母均安然,更是打定了主意走这一趟。谢启见谢饶并不劝阻,还开解自己,极力让自己跟着谢溶同去,虽有疑惑,嘴里碎碎念念,手上却整理起了包袱。 谢溶越看那人越眼熟,特别是他走路的姿势,不正是在玢阳公主府遇见那位跛脚郎君么?他就是武陵郡王? 谢溶一直低着头,直到三人告辞出门,一双手朝她递来一个小麻布袋,头顶传来一个低哑的声音:“溶女郎,久见了,这是你妹妹给你捎带的物件。” “多谢阁下。”她也不多说,又看看双手并无主动交还之意,伸手捻起袋子的抽绳流苏便拿走了。 “遵命!”如此便如了她的愿。谢启还有些事情与谢饶等人相谈,便留了谢溶一人。 她抖开小袋子,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竟从内里掉出几方私印,并着几张字条。谢溶捡起来一一查看,不得了啊……早知道谢渔胆子大,没想到竟然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魔星。 此些物品皆是身份象征,无价之宝。凭借这些私印不仅可以再家族产业支取银钱,指挥门人仆役,更甚者还能调动私兵。她得了这样贵重的宝贝,四处寻地方妥帖安置,收在衣服前襟,有点儿硌得慌。腰带里面,若是有不便的时候怕是顾不到了,靴子里面?更不可能…… “噔噔…噔噔…”两声略显犹豫的叩门声响了起来。谢溶忙的拉下帐子,打开门见谢饶皱着眉站在门口,手悬在半空。 谢溶与谢饶接触不多,身材样貌都比谢启壮实成熟,算不上沉默寡言,话却不多。在谢令殊身边时候,常是为他安排周详。性格更为沉稳,倒是少见他说话这样迟疑。 “算了…”轻飘飘的揭过,却止不住大滴大滴地砸向地上,晕开一团深色的水渍。 “郎君说过,娘子是鸢游天地,山高水阔不应困于内宅与旧事。留在建康对娘子来说并非好事…”谢饶顿了顿,劝解她:“如今形势虽乱,但大家的注意力已经从世家转到天下,有谢启护卫娘子,您尽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看看,若是觉得哪里好,娘子可以留下。若是娘子仍旧喜爱建康,郎君也会…” “小…小郎,使官大…大人!”两人的谈话被打断,一个瑟缩的声音掺合进来。 “小人不是,不是故意偷听…”他磕磕巴巴说来。已经很难为他了,自从进入了这个地方,每个人的表情都是严肃的,披甲执戈。他不敢与他们说话,有传饭食的侍卫给他送来食盒茶水,他都低眉顺眼地接过,不敢抬头直视。个把月前,他还是千万庶民中的一人,若是这一生顺风顺水,府衙都不会踏足。 “小郎!我…我知道你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他鼓着气说道:“我也知道使官大人是好官,要去打胡人的,我…我想跟着使官大人一起!” 谢启随手救了他,他便一路跟随自己差遣。那个埋骨在百草谷的女郎,是为了她吗? 面对谢饶疑虑不屑的神色,赵武一下不知哪来的勇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带着哭腔把胡人杀害了红妹,又被二谢救下的经历说了一遍:“…使官大人,我求你!”说到动容处,他边哭边擦泪:“我虽是庶民,但祖辈都是中原汉民,我不识大字,但也知道苏武不屈匈奴,我是男儿,已经失去了家,若是我这样的人都不能站起来多杀两个胡人,还有更多的汉民会失去家人…呜呜呜呜…”说罢号啕大哭,泣不成声。 谢饶怎么不知那些胡人的残忍,他们烧抢粮食,所过之处饿殍遍野,纵火焚地。 赵武想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下子止住了哭泣声:“我情愿以自己一命,换胡人一命!” 谢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先起来,虽我离去。明日再安排你。” 说道这个小侄儿,他心中满满的不舍。这是 天气渐有好转,阳光照耀着这片天地,有些残忍的热烈。光明不再庇佑它虔诚的臣民,反而被作恶者当作杀掠的工具。侯军堵死了城门,建康城自此与城外隔绝,城内的粮食柴米日渐稀缺,本就肆虐的热病从孩童老人蔓延到了青壮年。没有郎中、药材,也无专门收容患者的地方。许多人躺在路边,眼前昏昏然然,脑中浑浑噩噩,无力觅食,不能行走。倒在路边就再也没有醒来… 萧传手下多是悍匪猛徒,阻着萧法继无法进入建康宫,驻守在御街西面。建康城东边的东城府,是世家大集结的家兵与投靠过去的良民自卫军。目前便是三分建康的情况。 来人大气也不敢喘:“谢家郎君一日未醒,谢大郎正赶往外府别院。” “水来了!”张若心端来一盆泡了药材的水盆,陆宾然接过,把白帕浸透,帕子一落到水里,便染成了黄褐色。 她眼看着谢令殊日也不醒,心中担忧城内的家眷,一下子眼睛有些发晕。陆宾然见她状态游离,手紧紧的撺在胸前。只当是张若心难闻这一室浓重的的药味。他试探了下谢令殊的额头,还好,热烧已经退去,又把浸了药水的帕子敷在伤口上,端起银盆对张若心说道:“你近日也很辛劳,我先送你去歇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