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门负责勘察脚印的这名差役叫李当勇，这手本事还是拜师从一位老捕头那里学来的，属于典型的师徒传承。 其实李当勇已经算是青出于蓝了，但这会儿还是走过来，很是困惑地等着狄昭昭讲，想看看狄昭昭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那就从第一个脚印开始说起吧。” 众人不约而同点点头，发出“确实”“没错”的声音” 他边说，安录事飞快的记录，还有年轻的差役，被支使着，拿着小竹片往一旁地上插，做标记。 “为什么这么说？”李当勇听到这里，赶紧指着前头的脚印问：“这个脚印也很像他的。” 但积不积极，和水平如何，有时候还真不能画上等号。 狄松实听到“两人鞋底很像”立马就警觉起来，除了盛家家仆统一制办的衣服和鞋，这一园子达官显贵，怎么会有很像的鞋底？ 那绝对是惊人的像，狄松实对这一点深有所感。 果然，狄昭昭就指着旁边有些重叠的一串脚印说：“这几步就是后退的。” 小嗓音又稳又沉，认真解释：“可以看出这人很是踉跄，整个人重心都往后仰，后脚跟压痕很重，步幅偏短。而且正常人往前走，很少每一步走这么短的……” 如果不仔细看，可能都不会注意到这只脚印“大了一点” 其实因为后撤太过，这一串脚印中每一只，整个后脚掌都有往后轧的倾向，导致每个脚印的后半截轮廓都略变大变粗。偏偏家仆又经过训练，身体会努力控制重心不让自己摔倒，前脚掌也压得比较实。 但听狄昭昭这么一解释，李当勇就马上明白了。只是在之前，看着两串很是不同、方向同样向前的脚印，混杂在其它向前的脚印里，根本不会朝这个方向想。 “这估计就是发出惊呼声的那人，连人都没靠近，没什么嫌疑。” 这种唯美热闹、讲究自然花木之美的席面，一般也是用侍女来伺候。 这个的行进路线也很清晰。 安录事记录着，忽然就停下笔来，往前翻，轻喊了一声：“狄寺丞。”把手中记录递给身旁的狄松实看，指着仵作篇的一句有关尸体脑袋疑似被人动过的记载。 这下就相互印证了。 又或者是想确定人的身份，不管是什么情况，总之是靠近了死者，还有了具体动作。 甚至让狄寺丞有了一丝不真实的感觉。 李当勇也听得直点头。 听到这里，许多差役都眼里都有了光，浑身得干劲满满。 毕竟脚怎么说也比手大上许多，各种痕迹也相当于放大了许多倍。 许多年轻的、还满是上进心的差役，都忍不住凑近了一些，想跟着多学一手。 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学起来还没看指印难，学点在身上，以后岂不是贼人一逮一个准？ 狄昭昭也继续讲，这是第三个人了。 小孩以为是为了保护痕迹的围线，殊不知这是祖父特意安排的，即使是趴着朝下的尸体，祖父也不想孙儿这么小就过近的接触。 狄松实的爱护总藏在细微深处，不溢于言表。 他一边说，安录事就一边在旁边做记录。 这种亢奋很奇怪，听吧，每一句好像都听得懂，每个脚印都看得懂，觉得热血沸腾，好像凶手马上就要被逮出来了一样。 愣神间。走的方向一目了然。 但差役们已经彻底有点懵了，他们好像听懂了，学会了。奇怪的是，只是好像。 懵懵且亢奋、正信心满满、雄心壮志想跟着狄昭昭学点东西的方小石等年轻差役，都一下被懵了。这是直接指出凶手了？ “你明白？” 最后还是李当勇被一群人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带着同样懵且亢奋的眼神，豁出一身剐来问：“小郎君，这能不能再说得清楚一点？刚刚第三个人和死者拉扯推搡了那么久，也有很多靠近死者趴下地点的脚印和机会，为什么说凶手是这个？” 但其实这个“简单好学”，本就是一个非常大的误会。 而实际上：一看就会，一做就废。 其实潜意识已经给出了答案，要不也不会个个都不敢来问，而要推李当勇来问。 如果懵得地方太多的人，多半心虚得不敢举手提问的。因为生怕被老师来个几连问，一问三不知。 而专门勘察脚印的李当勇，显然连后者都不是，他是带着点心虚，被大家强推上来的。 李当勇被这么一问，忽然就觉得脑袋空了一下，眼神去扫刚刚撺掇着他上来问的差役，只看到一个个错开的视线。 只能硬着头皮说：“刚刚好像是说这些特征可以看出，这人像是快步向前的。” 李当勇懵懵的点头。 李当勇看着那串脚印，眼神逐渐发直。 怎么说狄寺丞也在旁边，还有这么多同僚，李当勇也不想太丢脸，让人觉得他的水平不堪入目，于是努力思考，憋出一句：“还能看出走得不连贯。” 能看出步伐不稳，已经有一点点头绪了。 狄昭昭小声提醒：“你看最后几步，脚印的重心是不是在变？” 只觉得背后都要冒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