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骨,你看到这片城墙了吗?”哥舒裘的话飘散在冰天雪地的寒风里,“在这片城墙背后,有无数的财富、宝藏,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有更加温和的气候,甚至还有四季如春的城池,千年万年都不曾有过冻土……如果那是我们的土地,那我们的子民,将世世代代无后顾之忧。”
“它是块硬骨头,可终有一日,阿爹会带着你,亲自去看看那个地方。”
然后他就实现了,在他二十岁的那年,大魏这边的说法是,二十岁乃是男子及冠之年,及冠了,便意味着成年了。他亲自打下了安凉、净岩二城作为自己的成人礼,随之狼族攻破嘉定关,夺走了北境十二城。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顾淮,只有匆匆一面,他只恨自己没有神灵的预知神力,全然不知道那张脸将在两年后成为狼族甚至是他自己都无法攻克的梦魇。
那一面极其短暂,在大雪纷飞的嘉定关外,他亲眼看着顾淮从战马上被人推下,一路拖回了嘉定关内,随后紧紧关上了城门。
他满目疮痍,明明自己都带兵压得那么近,可他的眼里连自己的一个影子都不存在,荒芜得像是坟丘。
再后来,他的眼睛里就不再是荒芜和苍凉了。哥舒骨誓漫不经心地想。
后来只有恨。
“王上,已经清点完毕,所有物资悉数装车,可以走了。”狼兵出言打断了他的回忆,哥舒骨誓猝然回神,慢慢直起腰。
“都装好了?”
“全部装好了。”
“行,那也别等了。”哥舒骨誓长腿一伸,直接从步辇上蹦了下来,伸手在兽皮下一抹,两把长刀铮然出鞘,“等了半天了吧,再不出来,本王都要走了,你们岂不是白来一趟。”
下一刻,脚步声骤然整齐划一地响起,像是催动了什么守护这片土地的神明,无数长矛从阴影里露出了锋芒,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哥舒骨誓眼睛一眯,目光逡巡一圈落在为首的那个人身上。
韩恩一亮腰牌:“北境都指挥使韩恩。”
哥舒骨誓没见到以为的那个人,轻蔑地一笑:“我还以为你们定北王怎么说都会亲自来迎接一下我,怎么只有韩大人一个,好不把我放在眼里呀。”
“定北王乃是千金贵体,几只野兽误闯家门罢了,倒也不必让定北王殿下如此劳累,岂非是臣下的过失。”韩恩慢慢擦出长剑,只听一声短促又爽利的剑鸣后,韩恩用剑遥遥指住哥舒骨誓,“两国贸易自有法制规则,狼王殿下一再逾矩,真当我大魏无人吗?”
哥舒骨誓不爽地眯了眯眼睛,但没说话。
韩恩厉声道:“东西放下,然后赶紧滚回你的狼窝里去。”
“我要是不呢?”
韩恩微微侧身,左手一抬,那是个准备下令进攻的姿势。
“韩大人,本王费劲巴力地亲自来了,说两句话就想让我回去,你也配?”哥舒骨誓骤然吹了一声嘹亮的口哨,那声音锐利地仿佛要刺破暗色苍穹,“给我杀——!!!”
他变脸比翻书都快,硬生生从韩恩嘴里抢过了发令权,狼族兵一脚踹翻角落里的马车,从车底抽出百十把衬手兵器——那就是个伪装,哥舒骨誓早就知道会被拦截,他就是在等!
韩恩躲过几个狼族兵,身后的北境军立刻替他拦住了刀剑,他单枪匹马冲到哥舒骨誓面前,冲着那张贼笑的脸狠狠刺下。
“当——”哥舒骨誓双刀齐发,拦下他那一击,嘴角还能带着笑。
“韩大人,你说,我要是用你来威胁顾长思亲自来提人,他会不会给你这个面子呢?”
“我好赖不计也是北境都司指挥使,”韩恩讽刺地一笑,“狼王殿下口气别太大,小心熏着了自己。”
他顺势抽手,一记扫堂腿踢在哥舒骨誓下三路,哥舒骨誓再闪已经避不开,只好一步跳到步辇上,与他一对一拼杀起来。
兽皮被砍得七零八落,双方打得相当焦灼,正在进退维谷之际,韩恩耳尖一动,听到了马蹄点地的遥响。
“韩大人闪开!”
哥舒骨誓一刀贴着韩恩鼻尖劈下,韩恩当即听话后撤,贴地一滚,让出了空隙。
远远地疾驰而来两道影子,一黑一白,银甲戎装的那个人一手持长.枪,一手扯缰绳,战马跑动间将他长.枪的红缨扯起,像是一面飞扬的旗帜。
一名狼兵被北境士兵砍中腹部,顺着力道朝他那里跌了两步,还没等他自己把兵刃拔出,霍尘的右手松开缰绳,一把抓住了那不过转眼即逝的刀柄,顺着骏马飞驰的力道一带而出。
血色飞溅,掠过他的眼角,他视若无睹,调转刀头,对准哥舒骨誓的脑袋狠狠掷去!
“当啷”,哥舒骨誓挥刀拆掉飞刃,看见了霍尘面含微笑的那张脸。
“狼王殿下,久仰大名。”
哥舒骨誓骤然有些恍惚,霍尘那张脸模糊起来,和五年前嘉定关外的一道影子神奇地交叠在一处。
话音未落,一声战马嘶鸣划破长空,顾长思双腿夹紧马腹,手握双刀,长的那把破金刀所掠之处血色一片,他左手微微颤抖,那是看见哥舒骨誓后便抑制不住的杀意。
“王爷。”韩恩刚想说什么,一旁狼族兵陡然杀到,无法,韩恩只好先对付眼前麻烦,也分不出神去管什么礼仪尊卑。
顾长思和哥舒骨誓也分不出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