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门院晴明向后踉跄数步，几乎无法维持在空中的位置。 一箭飞来贯穿他的左眼, 他疼痛的后仰一下，就算这样仍然没有死。睁着仅剩的眼睛，他看向土御门伊月的方向, 甚至伸出手去。 “你真的眷恋这个世界吗？眷恋这个夺去了我等父母的世界！还是你没有失去父母？为什么？另一个我居然如此好命……” “我失去了的。” “别拿父母当作挡箭牌。”土御门伊月抬起眼来，“就凭你对羽衣狐的态度, 你告诉我是为了她而试图重塑世界？” 土御门伊月的声音不高，却十足严厉, 他已渐渐明了了这个晴明的心结在哪里，他们最大的不同又在哪里。 “我不否认复仇的理论, 但你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并不是从复仇出发的。这只不过是你随意寻来的一个借口，一个欺骗自己又欺骗别人的幌子。” “是的, 没错。”土御门伊月再度肯定了自己的话，“你只不过是恐惧而已。” “你畏惧，惶恐，希望变得强大，这本没有什么过错。” “你的那份畏惧扭曲了，你不再将自己代入那个场景之中羽衣狐的角色，你发现那些围堵绞杀羽衣狐的人，原来更得你的心意。” “我们本有着同样以畏惧为基底的初心，便就此走向了全然不同的方向。” 他的声音突然一滞，夹杂了嗬嗬的气音。早已被他自己隔绝了痛楚的身体里，一截明亮的刀刃穿胸而过！奴良鲤伴身边卷绕着龙蛇般的畏，轻轻笑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月回的刀锋上骤然燃起幽蓝色妖火，半妖搅碎这具人类躯体的心脏，后撤。金发晴明踉跄数步，全身烧着妖火，发出痛苦的声音。 “晴明！”源义衡忍不住喊出了曾经的名字，他身为阴阳师，甚至同样曾持有与这个晴明性质近似的野望，只不过一个倾向人类，一个倾向妖怪罢了。在那短促的一瞬间，他手上又是三箭出手，射穿那个晴明的身体，却仍是无法阻止对方露出古怪的笑意。 能打赢固然好，可御门院晴明一开始的目的，就并非只有打赢。他只是需要一个靠近的机会，能够脱离这具躯体，凭依到他最中意的身体上。没想到整个过程中他竟受了如此沉重的伤，这在他意料之外，果然是他所中意的最强大的身体。 土御门伊月同样有些错愕，眼前的御门院晴明突然分离自己的灵魂，这是个冒险到近乎自杀的举动。灵魂裹挟地狱的业火向他冲来，他的衣袖有些被风扬起，电光火石之间，那一枝从画卷之中带出的桃花，空前的怒放起来。 【千万不要忘记了。】 夜色如水，丝竹隐约，一切犹如他初醒之时。 而在他对面，温柔含笑的阴阳师一身最素净不过的白狩衣，白发狐耳，手上执着有鹤的七骨蝙蝠扇，淡淡而笑。 “怎么可能？！” “……” ——他无法战胜这个人。 “你输了。”土御门伊月从容道，“你知道你一直败到现在的原因吗？” 这怎么可能？没有人的内心是完美无缺的，人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疏漏，怎么可能呈现这种白璧无瑕的状态？ “你居然允许他人进驻你的灵魂？！” 土御门伊月只是将手移到胸口处，微笑道： 微风吹拂，夜樱簌簌而动，浩大明月下，御门院晴明看着对面的那个自己—— “你一直在畏惧，一直在提防，最后还是失败了。” “你见过千山吗？” 这就是……千山？ “同你一样，我在此处感受到了【畏】，我怕得几乎要发抖。” 他走向前，万仞悬崖就在脚下，无边的光风拥他入怀。他听到一些辽阔的声音，在这片纯净壮美的景物中长长的响着，那是鹤，善飞的长寿的吉鸟，他钟爱的万千生灵之一。 “我畏惧，却也感受到这份美的温柔。有什么可怕的呢？有多少粒尘埃的浮动，就有多少可以走的路，我等虽弱小无助，却享有森罗万象最大的仁慈与宽容。” “这是我的【畏】，并非从外界摄取，而是发自内心。” 置身只有“晴明”的心境空间之中，他自然弱小，对方自然强大。 感受到对方的灵魂仓促逃走，土御门伊月并没有穷追不舍，他最后看了一眼光明之中的千山，笑了笑。转身离开的时候，襟怀里已经变成细碎花瓣的桃花散落下来。 “伊月大人！”白藏主担忧的唤了一声，见到土御门伊月睁眼，顿时高兴起来。 土御门伊月向四周看了看，几个辅助和治疗的式神围着他，花鸟卷二话不说，一定要在给他刷一遍治疗。土御门伊月顶着满到爆炸的血量，艰难站起来。 “是的，奴良先生、义衡先生，以及其他几个式神都追上去了。那个人原本已经入侵了晴明大人的灵魂，不知怎么，很快又跑出来回到自己残破的身体里去，现在逃到河的那一边。” 无非是看到一切希望终成绝望，要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既然我的所愿无法达成，那么就让这个世界为我陪葬吧！” 残破的身体更加迅速地瓦解，连骨骼也开始断裂粉碎。御门院晴明却在最深的绝望之中狂妄大笑起来，地狱之门在他脚下洞开，流溢出刺目的猩红色熔岩，黑色秽气同时向上蒸腾。 土御门伊月笑了。 不过对于土御门伊月来说，什么邪不邪恶，只是个大可爱而已。 高处的风已经狂暴起来，夹杂雷鸣和闪电。黑云滚滚之下，金色狩衣的阴阳师却沉稳无比，他望着对岸的御门院晴明，甚至道了一声谢。 他笑道，接着笑意收敛，他缓缓抬起洒金折扇，遥遥指向对面——御门院晴明及其残部的位置。 这样的场景太过可怖，花开院秀元已经急疯了。然而此时不知怎的，土御门伊月的式神一个也没想过上去保护阴阳师，就连试图冲上去的奴良鲤伴，都被源义衡神情复杂的源义衡一手扯住了。 居然……居然…… “去吧……” “在那片雨云落下之前。”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千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