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生如此短暂，不如在睡去之前做个美梦吧……土御门伊月长久以来都抱有此种想法。 【蛇，等我死去，这具身体就给你吧。使用这具身体，你可以穿过阴阳狭间，真正降临这个世界。】阴阳师如此许诺，与蛇神缔结契约。 身前事，尽力即可，哪管死后洪水滔天——这是土御门伊月的美学。 他希望这只蜉蝣是后者。 “这并不是正式的祭典，正式的祭典在七八月。那个时候，人们会穿着浴衣走上街头，天色暗下来，到处挂起灯，灯光投在地上，是金红的。”土御门伊月将一张宣传单揉皱了塞进口袋里，纸张的褶皱掩盖了【祭典开放时间：17时-21时】这行字。 “马上就开始……你看！” 蜉蝣睁着眼睛，惊叹又瑟缩的看着这一切，本能让他不敢继续向前，可一只手突然伸到他面前。那只手修长漂亮，关节处有符火灼伤的细小伤痕。 蜉蝣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用两只手将那只手紧紧握住，想时间就定格在这一刻，永远不松开。 蜉蝣重重点了一下头。 “怪物……” “那位的灵力储量究竟有多少？这三个中的一项就足以把普通阴阳师掏空了啊！”一名阴阳师声音颤抖，“他肯定不是人类……肯定不是人类……” “就算是神，在这样的消耗之下也必定虚弱，如果……” 另外……另外…… 他们——被监视着！ 蜉蝣飞上山坡，速度很快，不时转身无声的催促土御门伊月。急行军爬了半座山的大佬捶捶自己的腰，灵力被掏空的感觉并不美妙，他的体力也跟着下降了。 “花火马上开始，你先上去就好。”土御门伊月透支体力的同时还得考虑花火的图案。 【我最渴望的不是看花火，而是和你一起看花火！】 蜉蝣明亮的眼睛望着阴阳师，某个瞬间，突然闪现悲意。他缓缓低下头，翅翼不动，于是落在地面上。 蜉蝣再抬起头，眼里倏忽落下泪来。 【不是一瞬，而是长长久久……】 “别哭，我真的走不动了，就在这里看花火吧。”阴阳师仍旧向他微笑，“你在心里数三二一，花火就会在天上绽放，我向你保证。” 浩荡春风拂过山涧，溪流的声音，虫鸣的声音，如一朵朵星星般的花绽放在他们四周。 “光源氏有一首歌，写给他的恋人，也写给他的母亲，很动人。” “念作：相会一夜难重逢，真真切切在梦中……” 漫天花火之下，蜉蝣双手背在身后，活泼的转身，向他飞来—— 【你看！伊月！你看银青色的那一朵！】 绽放的花火定格，晴朗夜空如镜子般碎裂，露出乌云密布的真实。一声雷响，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土御门伊月接住那对已经变成剔透装饰物的小小翅翼。 他灵力耗尽，暂时走不动了，索性就坐在台阶上，仰头看乌云四合，山雨降临，口中慢慢说出那首歌的最后一句。 【相会一夜难重逢，真真切切在梦中，浑然不了情。】 路边有一台自动售卖机，土御门伊月摸摸衣兜，摸出几个硬币，于是走过去买了一罐热巧克力。当他把热饮从机器里拿出来的时候，不知是沾了雨水还是什么，饮料脱手，沿着山路“当啷当啷”的一路滚下去。 雨没有变成倾盆，却一直下着，从这里看下方祭典的摊位，一个个黑漆漆，很冷清。土御门伊月喝了一口热饮，就靠在观景台的护栏上向下望，身后偶尔有车呼啸而过，大开的车灯有时会帮他照亮一点夜幕，却很快就又暗下去。 他回过头，一辆车前，穿着秋香色和服的红发少年撑伞站在那里，身边是司机。 车灯照耀着，那名少年看起来跟土御门伊月现在的身体同岁，红发红瞳，俊秀温和。 红发少年却并没有依他所言离开，反倒撑着伞向他的方向走来，最终停在栏杆前向下眺望。景。” “一开始车灯照到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妖怪，现在看来却不是。”他将伞向土御门伊月的方向微微倾斜，“不介意的话，请用这个，失礼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土御门伊月的情绪竟然也好了很多。望着汽车沿环山公路驶离，他打开伞撑在头上，遮住下落的雨水。 看时间，他也应该回去了，不然虫师和书翁都要担心……他沿着台阶下山，刚走下一层，突然顿住脚步，打在伞上的雨愈发大了。 淋着雨站在他面前的歌仙万叶一身单衣已经湿透，他难得衣着凌乱，如同仓促间跑来，望着土御门伊月，那双温和谦卑的眼眸中全是痛楚。 “为什么你还是跟我走上了一样的路……” “你也遇到了，对吗？！” 他的身形摇摇欲坠，土御门伊月连忙冲下去扶住他，将伞撑在他头顶。 啊……不要救他了…… 她死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