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捕房的警笛声刺破晚霞时,顾承砚的掌心还残留着苏若雪指尖的凉意。 她那句"他们是想让我们自己放弃信心"像根细针扎进他太阳穴,疼得他想起三天前在怡和洋行看到的那份伪造报告——所谓"上海民族工业倒闭率百分之六十"的结论,数据来源竟是码头搬运工的道听途说。 "若雪。"他握紧她的手,指节因用力发白,"你说得对。"他的喉结滚动两下,三年前在后巷看她算算盘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那时她为了证明顾家绸庄的存货足够,熬夜核对了七本账本,"他们比我们更清楚,摧毁工厂需要炸弹,摧毁信心只需要一张纸。" 苏若雪转头时,眼尾还沾着台灯的暖光:"可我们要怎么......" "反击。"顾承砚打断她,从西装内袋摸出怀表,秒针正撞在"12"上——这是他定下的"破局时刻"。 他抓起桌上的伪造样本,纸张边缘被他捏出褶皱:"用他们的武器,打他们的脸。" 楼下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商会干事老陈撞开门,额头渗着汗:"顾先生,钱会长带着纺织同业会的人来了,说要商量......" "正好。"顾承砚将样本塞进老陈怀里,"把所有商会理事、各行业代表都叫到顶楼会议室,十分钟后必须到齐。"他转身看向苏若雪,目光像淬了火的钢,"若雪,你跟我一起去——你比谁都清楚,我们的账册里藏着最锋利的刀。" 顶楼会议室的吊灯晃得人眼晕。 顾承砚推开虚掩的门时,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扫过来。 钱会长捻着胡须先开了口:"承砚啊,我刚听说巡捕房查了日商的仓库,可这时候闹得太凶......" "钱叔。"顾承砚将伪造的信心指数拍在桌上,纸张发出脆响,"您看看这上面写的'丝织业半年倒闭率五成'——顾家绸庄上个月刚接了南洋三笔订单,苏小姐的账册里记着,全市三十三家绸庄,只有两家因为老板抽大烟关了门。"他抽出钢笔,在"五成"上重重划了道斜线,"他们不是要抢生意,是要让我们自己吓破胆,主动把市场拱手让人!" 会议室炸开一片议论。 米行的周老板拍着桌子:"难怪我家柜台上月突然少了三成订单,客人们都说'米行要倒了快囤货',合着是有人造谣!" "所以我们要做一份《民族资本信心白皮书》。"顾承砚压了压手,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把各行业的真实数据、订单合同、银行流水都摆出来,让全上海的人看看——我们的工厂在冒烟,货轮在进港,账上的银子比他们的谣言更实在。" 苏若雪从随身的檀木匣里取出一叠账册,封皮还带着油墨香:"我和审计组核对了三天,丝织、米粮、航运三个行业的核心数据都在这里。 顾先生说要'用数据砸穿谎言',我把各厂的库存周转率、利润率都做成了图表。"她翻开其中一本,指尖停在"顾氏绸庄第二季度利润率18%"那行字上,"就像当年您教我对账,每笔数目都要经得起推敲。" 钱会长扶了扶眼镜,凑近看了眼图表:"这......这比洋行的审计报告还详细。" "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底气。"顾承砚的声音里带着热,"今晚十点前,我要看到《白皮书》的样稿。 苏小姐负责数据审核,老陈带宣传组跑报社,周老板麻烦您联系电台——明天天亮,全上海的报童都要喊着'看信心白皮书',银行的柜台要摆着我们的报告,连黄包车夫都得知道,民族企业的根基比外滩的海关大楼还稳!" 凌晨两点,商会后厅的灯还亮着。 苏若雪伏在案前,鼻尖沾了点墨渍,正逐行核对航运业的船舶数据。 顾承砚端着茶盏走近,见她在"顺昌号货轮月均航次"旁批注:"与吴淞口码头日志核对无误",字迹小而工整,像排着队的兵。 "若雪,歇会儿吧。"他将茶盏推过去,"你已经熬了两晚。" 她抬头时,眼尾泛着红:"当年我娘病得最重那月,是顾老爷让人送了三个月的米粮。"她用指节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现在顾家需要我,民族工业需要我......"她低头又圈出一个数字,"这个吞吐量,得再和招商局确认一遍。" 顾承砚望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忽然想起穿越前在课堂上教过的"信心指数模型"——那时他对着PPT说"信心是经济的软黄金",如今才懂,这软黄金是眼前人逐字核对的账册,是老陈跑烂的皮鞋底,是周老板拍着胸脯说"我米行的仓单全给你"的底气。 天刚蒙蒙亮,老陈撞开后厅的门,手里举着刚印好的《白皮书》:"顾先生! 申报、新闻报、时事新报都同意头版连载,电台说八点整播特别节目,连汇丰银行的经理都派人来要样刊!" 苏若雪站起身,将最后一页账册合上:"数据没问题。"她的声音里带着疲意,却亮得像星星,"他们用谣言织网,我们就用真相做剑。"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顾承砚接过《白皮书》,封皮上"民族资本信心白皮书"八个字还带着墨香。 他望向窗外,街头已经有人举着告示栏在张贴,报童的吆喝声远远传来:"看嘞! 民族企业真实数据大公开——" 电话铃突然响起。 老陈接起,捂住话筒冲顾承砚喊:"顾先生,《东方日报》的记者说要专访您,问什么时候方便......" 顾承砚摸出怀表,秒针正指向"8"。 他望着苏若雪,她眼里的光比三年前更亮,像团烧得更旺的火。 "告诉他们。"他整理好西装领口,"我随时都在。" 《东方日报》的采访车停在商会楼下时,顾承砚正对着穿衣镜调整领结。 苏若雪站在他身侧,指尖替他理平西装前襟的褶皱:"方才老陈说记者带了速记员,你说的每句话都会见报。" "正该如此。"顾承砚望着镜中两人重叠的影子,喉结动了动,"三年前我在课堂上教学生'舆论是经济的杠杆',今天要让全上海看看——这杠杆握在我们自己手里。"他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吹得苏若雪鬓角的碎发轻颤,"若雪,你去接待室等我。 等会儿记者若问起数据,你就把航运业那组周转率的图表递过去。" 接待室的百叶窗漏进细碎晨光,照得记者的钢笔尖发亮。 《东方日报》主笔张实秋推了推金丝眼镜,第一问便直戳要害:"顾先生,有日商代表称'民族企业依赖政策庇护,难与国际标准接轨',您如何回应?" 顾承砚的指节在藤椅扶手上轻点两下。 他想起昨夜与苏若雪逐字推敲的答词,想起账册里那串被红笔圈出的"南洋订单增长率37%",喉间突然漫上股热:"外资可以进来,但必须透明。"他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就像我们的《信心白皮书》摊开在报馆案头——库存、订单、利润,每笔数字都经得起审计。 竞争可以存在,但必须公平。"他抓起桌上的白皮书拍在茶几上,纸张震得茶杯叮当响,"我们不怕挑战,只怕欺骗。 用谣言唱衰市场,用假数据动摇人心——这不是商业竞争,是强盗逻辑。" 速记员的铅笔在本子上飞转,张实秋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注意到顾承砚说"欺骗"二字时,坐在角落的苏若雪轻轻攥紧了手中的图表夹,指节泛白却没发一言——这比任何表态都有力。 采访结束时,苏若雪将整理好的航运数据递给张实秋:"这是招商局刚送来的最新航次记录。"她的声音温温柔柔,却带着钉子般的分量,"您若去吴淞口码头看看,会发现顺昌号货轮今天装的,是运往新加坡的三十箱顾氏绸缎。" 午后的霞飞路,报童的吆喝声比往日更响:"看东方日报头版! 顾承砚放话:外资要透明,竞争须公平——"顾承砚站在商会二楼窗前,望着报摊前围拢的人群。 穿竹布衫的米行伙计拍着报纸喊"说得痛快",戴金丝眼镜的银行职员捏着报纸点头,连黄包车夫都凑过去看,车把上的铜铃被碰得叮当响。 "顾先生!"老陈撞开玻璃门,额角的汗滴在西装前襟,"四明银行的王经理来电话,说民营银行联合会想跟咱们谈'信心债券'。"他喘着气把电报拍在桌上,"他们说您在专访里提的'用民间资本筑信心'正合心意,愿意以三厘五的年化利率承销。" 顾承砚的手指在电报上划过"三厘五"三个数字,心跳突然加快。 这比他预期的利率还低半厘——银行家们在用真金白银表态。 他抓起电话筒:"接四明银行王经理。"听筒里传来忙音,他转头对苏若雪笑:"若雪,你记不记得上个月在汇丰银行碰的钉子? 他们说'民族企业信用不足',现在倒要看看,到底是谁信用不足。" 苏若雪翻开账册,指尖停在"顾氏绸庄不动产估值"那页:"我让人重新核算了抵押资产,加上各厂的机器设备......"她抬眼时,眼底有光在跳,"足够覆盖债券总额的百分之一百五十。" 债券认购首日,宁波路的四明银行门前排起了长队。 穿月白旗袍的太太攥着金镯子来换债券,戴瓜皮帽的老掌柜抱着红木匣,连弄堂里卖油豆腐的阿婆都攥着皱巴巴的法币——他们举着报纸说:"顾先生说这钱是给民族企业输血,我们信他。" 老陈第三天冲进商会时,手里的账本纸页都卷了边:"顾先生! 认购总额破千万了!"他把账本拍在顾承砚面前,"米行周老板买了五万,航运的吴经理押了整条货轮,连住在霞飞路的犹太商人都买了两万——"他突然压低声音,"王经理说,日商在汇丰的账户这两天动了三笔大款,像是要......" "收网。"顾承砚打断他,从抽屉里取出封着军统火漆的密信,"昨天夜里,军统放了三个'欧亚贸易联盟'的马仔。"他抽出张伪造的商会会议记录,上面用红笔圈着"资金链断裂内斗激化","他们以为捡到宝,今天早上已经把剩余资金从租界银行转出来了。"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若雪突然按住他的手背。 她的手还带着算盘珠子的凉意:"你让军统截获的时候,会不会......" "不会伤着平民。"顾承砚反握住她的手,拇指摩挲她指节上的薄茧——那是多年拨算盘留下的,"截的是他们走私鸦片的货轮,藏在底舱的债券认购单就是证据。"他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等明天报纸登出货轮被扣的消息,全上海都会明白——谁在破坏秩序,谁在守护信心。" 夜幕降临的时候,顾承砚和苏若雪并肩站在商会楼顶。 夜风卷起他的西装下摆,远处的租界灯火辉煌,像撒了把碎金在黑丝绒上。 钟楼的十二声钟响传来时,苏若雪轻声说:"今天老陈说,有个阿婆把棺材本都买了债券,她说'顾先生比我儿子还靠得住'。" 顾承砚望着灯火里穿梭的黄包车,望着百货公司楼顶新挂的"支持民族工业"霓虹灯,喉间突然发紧。 他想起穿越那天,原主在赌场输光最后一张期票时的绝望;想起苏若雪熬夜对账时,油灯在她脸上投下的暖影;想起《信心白皮书》印刷机转动时,油墨香混着希望的味道。 "若雪。"他转头时,看见她发梢沾着星光,"他们以为摧毁信心就能摧毁我们,可他们不知道......"他望着远处越发明亮的灯火,声音轻得像叹息,"信心从来不是天上掉的。 是阿婆的棺材本,是周老板的仓单,是你逐字核对的账册——是每一个相信的人,把信心种进了土地里。" 钟楼的最后一声余韵消散在风里。 苏若雪望着他被灯火映亮的侧脸,突然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楼下传来报童的最后一声吆喝:"号外! 欧亚贸易联盟走私船被扣——" 夜色渐深,商会楼顶的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那是苏若雪常用的香粉味,混着远处黄浦江的潮腥,混着这座城市正在苏醒的心跳。 顾承砚望着租界区那片过于明亮的灯火,瞳孔里映着未熄的光——他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