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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陪都夜宴,棋子落局(1 / 1)

南山的雾散得比预想中快。 顾承砚扶着苏若雪下轿车时,云隐别墅的飞檐已从竹海中浮出来,青瓦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像把悬着的剑。 "顾少东?" 声线带着江浙口音的绵软,却裹着刺。 顾承砚转头,见个穿墨绿西装的中年男人正端着香槟杯,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探照灯,"好巧,在湖南办纺织合作社搞得风生水起,怎么转道陪都了?" 苏若雪的指尖在顾承砚手背轻轻一掐。 这是他们约好的"危险信号"。 她垂眸扫过对方胸针——翡翠雕的玉兰花,和三个月前截获的敌伪汇款单上的标记一模一样。"金陵商会赵副会长。"她贴着顾承砚耳畔,声音比杯中的冰块还凉,"去年给虹口纺织株式会社走了三笔银元,名单里那批'民间捐赠'的棉纱,极可能经他手。" 顾承砚的瞳孔缩了缩。 原主记忆里这号人不过是酒局上混脸熟的,但此刻再看,赵世昌袖扣上的钻石在吊灯下闪得刺眼,倒像沾着血。 他端起香槟碰了碰对方杯沿,指节扣着杯脚的力度刚好:"赵先生消息灵通。 湖南的流民要吃饭,我不过搭把手。" "搭把手?"赵世昌笑出声,镜片后的目光扫过顾承砚胸前的怀表链——那是顾家祖传的翡翠扣,"听说顾少东最近在写什么《抗战经济持久战构想》?"他压低声音,"有些话,说给委员长听是妙策,说给不相干的人听...可就成了把柄。" 顾承砚喉结动了动。 陈立今早塞的酱鸭还在招待所,纸条上"云隐别墅"四个字突然在脑海里烧起来。 他瞥见苏若雪正盯着赵世昌腕间的手表——那是西铁城最新款,上海日商俱乐部里的常客才戴。"赵先生提醒的是。"他垂眼抿了口酒,舌尖漫开的苦让神智更清,"生意人嘛,总得多备几副算盘。" 厅内突然静了半拍。 顾承砚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皮鞋跟敲击大理石的声响带着惯有的沉稳,侍从官压低的"委座到"像根针,挑破了满室的寒暄。 他转身时,正撞进那双见过无数次照片的眼睛——深潭似的,藏着能洞穿人心的光。 "顾先生。"委员长举着酒杯,杯沿还沾着半滴红酒,"早闻你在上海把日商挤得跳脚,湖南又搞出个工业合作社。 今日得见,倒比照片上年轻。" 顾承砚感觉苏若雪的手在他臂弯里轻轻颤了下。 他垂眸时正看见她耳坠摇晃,那是昨晚他亲手给她戴上的,翡翠珠子上还留着体温。"委员长谬赞。"他直起背,声音稳得像刻在碑上的字,"学生不过把老祖宗'实业救国'的路子,和点新想法糅巴糅巴。" "新想法?"委员长放下酒杯,指尖敲了敲桌面,"说来听听。" 厅里的呼吸声突然稠了。 顾承砚能看见前排几个银行家的喉结在动,军统的陈立站在角落,钢笔尖正抵着掌心——那是他今早塞酱鸭时说的"认真听"的暗号。 他想起昨夜苏若雪在毛边纸上写的字:"要让他们明白,顾承砚是算盘珠子。" "学生读凯恩斯的《就业、利息与货币通论》,有句话印象深。"他望着委员长眉心的川字纹,"战时经济不是棋盘,是活水。 民间资本像溪,政府引导像渠,溪入了渠,才能灌田,才能行船。"他顿了顿,"就说纺织厂——改产军被能养三千工人,纱厂做绷带能救三千伤兵。 钱在民间转,税在民间收,军队有补给,百姓有活计...这渠,断不得。" 厅内静了三秒。 不知是谁先鼓起掌,接着是陈立的掌声,再是几个穿军装的将领。 赵世昌的手插在裤袋里没动,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却烫得灼人。 苏若雪望着顾承砚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夜他压在镇纸下的草稿——最后一页写着"以商养兵,商活则兵强",墨迹还带着墨香。 "好个溪入渠。"委员长拍了拍顾承砚肩膀,力度不轻不重,"明日上午十点,来侍从室。"他转身时,军大衣扫过苏若雪的裙角,"顾太太也来,听说你管账是把好手。" 苏若雪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赵世昌转身走向露台,西装后摆露出半截银烟盒——和敌伪信件上的火漆印一模一样。 风从露台吹进来,卷着他的笑声:"顾少东这张嘴,倒真能把稻草说成金条。" 顾承砚的手指在桌布下扣住苏若雪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她脉搏跳得急,像敲战鼓。"赵先生说得对。"他望着露台外的竹林,月光正漫过竹梢,"稻草要变成金条,总得有人先弯下腰,捡起来。" 苏若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赵世昌站在露台上点烟,银烟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摸了摸耳坠,翡翠珠子还温着。 等会...或许可以借请教"民间资本税务"的由头,凑过去看看那烟盒里,有没有夹着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露台的风裹着竹香钻进厅内时,苏若雪已经解下了珍珠手包的搭扣。 她望着赵世昌指间明灭的烟头,指尖轻轻抚过耳坠上的翡翠珠——那是顾承砚昨夜亲手系的红绳,此刻正贴着耳垂发烫。 "赵先生。"她提着裙角走过去,月光在缎面裙摆上淌成河,"方才听顾少东说您精通税务筹划,小女子正有件事想请教。" 赵世昌的烟顿了顿,银烟盒在栏杆上磕出轻响。 他转身时金丝眼镜滑下半寸,露出眼尾紧绷的细纹:"顾太太这是要查账?" 苏若雪垂眸轻笑,腕间银镯碰出细碎的响:"哪敢。"她从手包中抽出张皱巴巴的税单,是今早顾承砚特意让账房伪造的湖南纺织合作社票据,"上月给前线捐了批军被,税务司说'捐赠物资不得抵扣进项',可这......"她指尖点着税单上的数字,"本就亏着本做的事,再抽层税,合作社怕是要撑不下去了。" 赵世昌的目光扫过税单,喉结动了动。 苏若雪注意到他捏烟盒的指节泛白——那烟盒边缘刻着极小的樱花纹,和三个月前截获的敌伪信件火漆印如出一辙。"顾太太倒是实心眼。"他突然笑了,将烟头按进石缝里,火星溅在苏若雪鞋尖,"真要撑合作社,不妨换条路子。" "换路子?"苏若雪抬眼,眼底浮起恰到好处的困惑。 "找家洋行做中转。"赵世昌压低声音,西装袖口蹭过她手背,"南京的'和昌行'最在行——名义上是英商,实则......"他瞥了眼厅内灯火,"日本人的钱走英吉利的账,捐的是军被,运的是......"他突然闭了嘴,指节重重敲了敲栏杆,"顾太太还是别问太细。" 苏若雪感觉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想起昨夜顾承砚在地图上圈出的"华中实业统管会",想起情报科老陈说的"日本财阀正通过第三方渗透"。 她攥紧税单,指尖发颤:"赵先生是说......" "说什么?"赵世昌突然退后半步,银烟盒"咔嗒"合上,"不过是生意人避税的小手段。"他扯了扯西装下摆,目光扫过她耳坠,"顾太太还是多管管顾少东——有些话,说给委员长听是妙策,说给日本人听......"他笑了笑,"就是催命符。" 厅内传来玻璃杯碎裂的脆响。 苏若雪转头,正看见顾承砚站在委员长身侧,怀表链上的翡翠扣在灯光下泛着幽光。 顾承砚的掌心还留着信纸的折痕。 他望着委员长军大衣上的勋章,想起昨夜在招待所里逐字誊抄的供词——李慕白被刑讯时咬着牙说的"赵世昌每月收三箱鸦片做报酬",此刻正躺在信封里,墨迹未干。 "委座。"他上前半步,将信双手递上,"这是学生近日整理的......" 委员长接过信的瞬间,顾承砚闻到了他袖间的檀香味。 对方指腹扫过信封封口,目光在"敌方策反记录"几个字上顿了顿,抬头时眉峰微挑:"顾先生倒是坦诚。" "学生不敢欺瞒。"顾承砚喉结动了动,"月前有自称'商联会'的人找我,说愿出双倍价钱买顾氏的蚕种。"他望着委员长瞳孔里的自己,"后来才知道,那'商联会'是'华中实业统管会'的壳子,背后坐着三井财阀的人。" 厅内突然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陈立不知何时站到了门边,钢笔尖在掌心戳出红印——那是"说重点"的暗号。 顾承砚深吸一口气:"学生把他们的条件都应了,记了账。"他指了指委员长手中的信,"供词、汇款单、密会地点,都在里面。" 委员长的拇指摩挲着信封边缘,突然笑了:"顾先生这算盘,比财政部的还精。"他将信收进内侧口袋,"明日侍从室的会,你带着账本来。" 宴会散场时,梧桐叶正扑簌簌打在云隐别墅的瓦当上。 顾承砚跟着侍从官走到廊下,月光在青石板上割出明暗。"顾先生留步。"侍从官压低声音,从公文包抽出张纸条,"明日上午九点,福兴里三号。"他指节叩了叩纸条,"委员长说,'溪入渠'的事,得和你细谈。" 顾承砚捏着纸条,能感觉到上面还留着侍从官的体温。 他望着对方军帽下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明白——从今夜开始,他再不是个在商海里扑腾的绸庄少东了。 回程的轿车碾过碎石路时,苏若雪的手突然覆上他手背。 她的指尖还带着露台的凉意,却比任何暖炉都烫:"你刚才递信时,眼睛亮得像星星。" 顾承砚转头,看见她耳坠上的翡翠珠在车窗缝隙漏进的月光里泛着柔光。 他想起今早她蹲在招待所地上捡碎瓷片——那是他昨夜激动时碰翻的茶盏,她边捡边说"碎瓷片也能割伤脚,总得收拾干净"。 此刻他突然懂了,所谓改革者,大抵就是这样的人:既敢把天捅个窟窿,也愿蹲下来收拾满地碎片。 "你说得对。"他握她的手更紧些,"我已经不是商人了。" 轿车停在旅馆门口时,路灯突然闪了闪。 苏若雪正要推门,顾承砚突然按住她肩膀。 他望着斜后方缓缓停下的黑色轿车,引擎声像头压低了喉的兽。 车窗缓缓降下。 月光落进车内,照出张清瘦的脸——是赵老板,那个三个月前在上海码头说"顾氏绸庄该换东家了"的赵老板。 他坐在阴影里,只露出半张被香烟熏黄的嘴。 "我不是来......" 话音被轿车重新启动的轰鸣碾碎。 顾承砚望着尾灯消失在巷口,手不自觉摸向衣袋里的纸条。 夜风卷起地上的梧桐叶,打在他脚边,像封没写完的信。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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