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七日。 青竹山的墓园浸在雨幕里,三百六十五座石碑歪斜如醉,碑前的白菊被雨水泡得发皱,露出下面斑驳的刻痕——那是历代守墓人的姓名,最末一行字迹尚新:"陈阿九,戊申年立"。 冢猪就蹲在最中央的无字碑上。他的皮毛泛着青灰色的苔藓,每根猪鬃都缠着细若游丝的阴火,圆滚滚的肚皮上刻满镇魂咒,嘴角沾着半块发霉的炊饼——那是三天前路过的小乞儿偷偷塞的。 "咚。" 水面传来闷响。冢猪的耳朵动了动。他望向山脚下的深潭,那里的水面正翻涌着墨绿色的漩涡,漩涡中心浮出截焦黑的腕骨,腕骨上挂着串贝壳,每颗贝壳里都困着团幽蓝的光——那是被鱼人吞噬的魂魄。 "来了。"冢猪的低吼震得石碑簌簌落灰。他的獠牙外露三寸,獠牙尖端凝着暗红的血珠,那是用守墓人的血祭炼的"镇墓钉",能钉住游荡的阴魂。 漩涡突然炸开。巨型鱼人破水而出,足有两丈高,皮肤像浸透了墨汁的海草,鳞片上嵌着细碎的珍珠,每片鳞甲间都渗出腥甜的血水。他的头顶长着三根珊瑚状的犄角,最中间那根缠着根铁链,链头深深扎进他的额头——那是被人类渔民捕获时留下的伤痕。 "交出...墓里的...珠子。"鱼人的声音像闷雷滚过水面,"三百年前,你们陈家老祖宗偷了我的'沧海珠',埋在无字碑下。" 冢猪的瞳孔缩成细线。他能感觉到,无字碑下的地脉在震动——那是沧海珠的力量在苏醒。三百年前,陈家先祖确实是位摸金校尉,盗走鱼人的镇海之宝后,用整座山做了封印,将鱼人困在这深潭里。 "珠子在镇魂阵里。"冢猪甩了甩尾巴,坟头的野蒿被扫得东倒西歪,"你若能破了这阵,我便还你。" 鱼人发出刺耳的尖笑。他的尾鳍拍击水面,掀起十丈高的浪墙,浪墙上浮着密密麻麻的鱼尸——都是被他的怨气腐蚀的生物。"你们的破阵?"他的利爪撕开浪墙,溅起的水珠在空中凝结成冰锥,"我吃了九十九个守墓人,他们的骨头还在我肚子里!" 冰锥如暴雨般落下。冢猪不躲不闪,任由冰锥刺穿他的皮毛。他的獠牙咬碎冰锥,阴火从伤口喷涌而出,将冰锥熔成水雾。这是他用千年修为凝练的"腐骨火",专克水属性的邪物。 "没用的。"鱼人甩动尾鳍,浪墙化作水龙卷,裹着墓碑向冢猪砸来,"这深潭里的水,是用三百个童男童女的怨气养的!" 冢猪的獠牙突然渗出黑血。他能看见,水龙卷里浮着无数张孩童的脸,有的穿着红肚兜,有的扎着羊角辫,正是陈家先祖当年盗珠时杀害的村民。"你杀的是无辜。"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他们连海都没见过。" 鱼人的动作顿住了。他的珊瑚犄角突然断裂一根,露出下面溃烂的伤口——那是被人类用火药炸伤的旧疤。"我...我只是想要回我的珠子。"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有了珠子,我就能化为人形,去看看我阿娘说的...人间。" 冢猪的阴火突然熄灭。他望着鱼人眼底深处的人性微光,想起三天前那个小乞儿——也是这样的眼睛,黑亮得像星子,却在被狼狗追咬时,把最后半块炊饼塞给了他。 "跟我来。"他跳下无字碑,猪蹄踏碎满地的碎瓷片(那是守墓人用来镇邪的"八卦瓷"),"阵眼在潭底的珊瑚礁里。" 鱼人愣住了。他望着冢猪走向深潭的背影,尾鳍不自觉地收了起来。潭水突然变得清澈,他看见自己的倒影:青灰色的皮肤下,隐约能看见人类的轮廓——那是他被封印前最后的模样。 潭底的珊瑚礁泛着幽光。冢猪用獠牙啃开覆盖在礁石上的海草,露出下面嵌着的青铜匣。匣身刻着"沧海珠"三个大字,锁孔里插着根锈迹斑斑的铜钥匙——那是陈家先祖故意留下的,钥匙上缠着守墓人的头发。 "拿去吧。"冢猪将铜钥匙推给鱼人,"但记住,珠子的力量不是用来报复的。" 鱼人接过钥匙,指尖触到冢猪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刨土、守护墓地磨出的。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的那个雨夜,有个穿粗布短打的少年曾跪在他面前,哭着说:"对不住,我只是想给我娘治病..." "咔嚓。" 铜钥匙插入锁孔。青铜匣自动打开,里面躺着颗鸽蛋大小的珠子,泛着幽蓝的光,像滴凝固的海。鱼人刚要触碰,珠子突然化作道蓝光,钻进了他的眉心。 剧痛从眉心蔓延到全身。鱼人捂着头,看见自己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白皙的人类肌肤;珊瑚状的犄角变成了发簪,鳞片化作衣襟上的暗纹。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有了人类的轮廓——和记忆里阿娘怀里的模样,一模一样。 "我...我化形了?"他的声音变得清亮,带着少年的清朗。 冢猪笑了。他的獠牙缩回嘴里,皮毛下的青苔开始脱落,露出下面健康的粉肉。"去看看人间吧。"他说,"但别再杀人了。" 鱼人(现在该叫他"阿海"了)望着冢猪,突然跪了下来。他的额头触到潮湿的泥土,泪水混着雨水砸在地上:"谢谢你...让我...做回自己。" 雨停了。青竹山的墓园飘起炊烟。阿海站起身,望着远处的村庄,那里有孩子们的笑声,有老妇的呼唤,有热腾腾的饭菜香。他摸了摸腰间——那里还留着鱼鳍的形状,却不再是锋利的武器,而是柔软的布料。 "我会替你守着这片海。"他对冢猪说,"等你哪天累了,就来我家吃海鲜。" 冢猪点了点头。他望着阿海走向人间的背影,突然想起小乞儿说过的话:"猪哥哥,等我长大了,要给你盖个大房子,里面全是糖。" 风卷着花香掠过墓园。冢猪舔了舔嘴角的炊饼渣,转身走向无字碑。碑下的地脉不再震动,沧海珠的力量正在滋养这片土地,让石缝里钻出了嫩绿的草芽。 而在远方的海边,阿海站在礁石上,望着初升的太阳。他的影子投在海面上,和鱼群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幅会动的画。他摸了摸心口,那里有颗温暖的珠子——不是沧海珠,是冢猪用千年守护换来的,人性的光。喜欢开局火种协定,但我能无限召唤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开局火种协定,但我能无限召唤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