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跃宽慰道:“这是头遭,不亏都算赚了。”
刘生和秦秋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郎君说的是。”
这番孟跃找上六皇子,仍是上一次的茶肆,同样的水榭,连坐位都别无二致。
孟跃简单寒暄后,向六皇子张口讨要路引文书和出关文碟,她不愿只限于瑞朝和隆部,“我想绕一道江南,金陵豪富甲天下,六殿下认为呢?”
六皇子反问:“凭你的本事,这两样东西对你不难罢。”
他更想问,孟跃为何不去寻十六帮忙。是想与十六划清界限,还是想把十六摘的干干净净。
孟跃摇摇头:“六殿下高估我了,某没有那样的本事,某的一切还需仰赖六殿下。”
水榭外,水流潺潺,清鸣悦耳,六皇子的声音却如重鼓炸响:“既然你要仰赖本殿,买卖酒水之事,还敢瞒本殿?!”
那五十好手既保护孟跃,也监视孟跃。孟跃也没想过此事能满足六皇子。
她无权无势,只能攀附权贵,从缝隙中求取生机。
孟跃垂首道:“六殿下恕罪,因着此事尚不稳妥,某不敢贸然告之。某想绕道江南,也只为试水罢了。”
六皇子摩挲茶盅不语,许久,孟跃才听见他的声音:“收起你的小心思。”
孟跃应是,而后离开茶肆。
一名中年文士进入水榭,“殿下,此女狡诈,若不除之,恐生祸患。”
六皇子展目,眼尾微扬,带着独属于上位者的矜傲,“她想借用本殿的权势,为她行商扫平障碍,本殿为何不能反过来利用她,她身份又见不得光,他日没了利用价值,杀她轻而易举。”
文士闻言松了口气,半玩笑半揶揄道:“孟女,生有几分姿色,属下恐忧殿下心生不忍。”
六皇子起身,单手负于身后,看着院中修剪有致的花树,“从前年岁小,本殿或许会偏好山林野木,觉得别有趣味。如今年岁渐长,爱妻在侧,儿女绕膝,本殿不要事事顺着本殿的,却喜欢一个不听话的玩意儿,本殿有这般愚蠢?”
文士心喜六皇子的清醒,面上却赔罪道:“是属下失言。殿下心思缜密,自有计较,属下妄加揣测,还请殿下恕罪。”
六皇子挥退文士,他转而去十六皇子府,却是不巧,十六皇子出府了,六皇子道:“待十六弟回来,着人过来知会本殿一声。”
门房应是。
之后六皇子和十六皇子也没碰上面,他这边临时有事儿,还得准备给孟跃商队的路引文书和出关文碟,分身乏术。
孟跃在京简短停留,收集一些消息,与达木分别后,她带人南下。
六皇子戳破烈酒之事,孟跃便扯着六皇子的大旗,凭烈酒敛财,一路收养孤儿,将大瑞朝绕了一大圈,又前往隆部,正值冬日,孟跃顺势停留。
屋内孩子们吃饱喝足,点灯认字,午后练习拳脚。孟跃将人留在隆部,答应半年之后来接他们。
她带上马匹再次返京,应对六皇子的质问,孟跃谎称这批人手是给六皇子训练的,“六殿下堂堂皇子,又握小女命脉,小女效忠还来不及,安敢造次。”
她指向水榭外的朗朗青天,“苍天在上,请六殿下明鉴。”
六皇子惊疑不定的审视她,孟跃目光坦然,不偏不倚。少顷,六皇子挥退孟跃,他私下与幕僚商议,暂且饶孟跃一回。
但六皇子加派一倍人手在孟跃身侧,一旦孟跃有异,格杀勿论。
孟跃再次离京南下,先时安分,谁知一入江南,孟跃避开六皇子人手,大肆出售烈酒和白糖。
原是去岁孟跃收养孤儿做掩护,悄悄将刘生和孟九留在江南。
烈酒和廉价白糖问世,迅速冲击江南经济体系,大大小小的商人闻风而动。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垄断糖酒的大商人恨毒了孟跃,一路抽丝剥茧,意料之中的查到六皇子身上。
雪花般的折子飞往京城,参六皇子狼子野心,结党营私,欺压百姓,蓄养私兵,真的假的罪名,罗列一百多项,太子四皇子八皇子等人落井下石,搞得六皇子焦头烂额。
而弄出这一切的孟跃也不好受,黑沉沉的水面冒出一个脑袋,孟跃吐出一大口水,江水寒意刺骨,伤口几近麻木。
她刚要上岸,忽闻岸上异响,那响声很轻,却未有灯火,未有交谈,实在反常。
孟跃眸光一暗,悄悄沉了身体,没入水中匿走。她不敢偏离岸边太远,否则一旦在江中失了方向,她必死无疑。
秋日的夜格外冷,低温和失血令她眩晕,孟跃感觉四肢都要被冻住了,她暗道不好,环视四下,一片漆黑,岸上也静谧无声。
于是孟跃扯掉外袍,放松身体仰面朝上,任水流托起她,勉强保存一点体力。
大约人在生死边缘,总会想起过往,孟跃从一众人影中,清晰地看见少年忧郁含泪的眼,雾蒙蒙,像潮水冲击孟跃的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