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学仁眉目一凝,他知道文吏这话里要表达的意思。
孙敬倘若是图财才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那他在事前肯定把家中的财产也一并转移走了才对。
换言之,宣京府的人这会儿去他府上搜家要有了结果,就能确定这家伙的动机是不是为财了。
“说来说去,还是得去宣京府走上一趟。”
叹了口气后,卫学仁有些烦躁地拂了拂袖。
……
宣京府衙大堂。
匆匆赶来的卫学仁第一时间便与现任宣京府尹齐休平碰上了面。
卫学仁神色急切,甚至连跟齐休平打招呼的心思都没有,便直接问起事来:“齐大人,卫某听说贵衙已经派人去搜孙敬的家了,怎么样?可有什么收获?”
瞄了眼卫学仁后,齐休平神色平静的说道:“刚刚带人去孙敬居所搜查的李通判回来同本官汇报了,孙敬……他以往藏留家宅中的金银财物样样没少……”
“什么?”
卫学仁面色一怔,颇感费解道:“那也就是说……他这又是在商船返航途中搞暴动,又是威胁全船人改航叛逃的目的不是图财?那……那他到底图什么啊?”
“这话,本官还想问你卫主司呢!”齐休平面露怒色,诘问道:“本官事后调查到的线索若是没错的话,这孙敬作为此次出海暹罗的商队领事身份,是由您卫主司亲自选定的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身为外贸司主官能不清楚?”
被齐休平一通好怼,心情本就极度憋闷的卫学仁也来脾气了,“齐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怀疑我与孙敬同流合污不成吗?”
齐休平格外坦率地承认:“我没这么说,但确实有这么想过。”
“你!”
卫学仁一时气急,很想为自己辩解些什么,但又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齐大人对我心有不满可以,但在没有证据之前,也不能将我当成孙敬的同谋视之。出了这么大的事,卫某深知自己身为外贸司主官难辞其咎,但也不是什么脏水都能往我身上泼的!”卫学仁肃然起身,冷脸道:“诸位阁老的意思是让宣京府衙同我外贸司一同审办此案,您齐大人就算怀疑我,也该等到确凿证据指认到我卫学仁头上时再计较!”
见卫学仁急眼,齐休平虽有些恼怒,但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跟他做口舌之争的时候,当下便沉着脸不说话了。
“我听说贵衙已将此次出海商队人员在京的亲属家眷们都请来了,敢问齐大人何时审问他们?”
齐休平道:“多数人的亲属家眷对此事概不知情……”
“那孙敬的家眷呢?”
“孙敬的夫人就在偏堂候着。”
“那齐大人为何不审?”
“不是你说的要等你卫主司来了后再一并问审孙敬的家眷吗?”
卫学仁很想骂娘,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冲动,“所以,现在可以审了吗?”
“可以。”齐休平冷脸道:“但卫主司您得回避一二。”
卫学仁脸一黑,强压怒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刚才不还说要等我过来一同审问孙敬的家眷吗?”
齐休平面似寒霜,声若洪钟般低喝道:“因为刚才李通判在去孙敬府宅搜查的时候,不仅搜到了孙敬私藏于宅的金银财物,同时还搜到了一本由孙敬亲笔撰写的账簿,这账簿可都详实记录了他孙敬常年以来贿赂的在职官员,其中,就有你卫主司的大名!”
卫学仁面色骤变,额鬓两旁渐渗冷汗:“这……”
“所以,你卫主司不该避嫌吗?”齐休平没理会他难看至极的脸色,冷声说道:“倘孙敬家眷真知道什么内情,但要见到你卫大人后,不肯说,不敢说怎么办?”
卫学仁心有不甘道:“可诸位阁老都说了……让我外贸司协同你宣京府衙一同调查此案,我……我本就有权审问孙敬这最大嫌疑人的家眷!”
“你卫主司也知道你外贸司是协同我宣京府查案?”齐休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换言之,本官身为宣京府尹,乃主审,你外贸司主司卫大人,顶多算是副审,听从本官安排,有何不妥?”
“你!”
卫学仁顿被哽住,有种想发火都发不出来的憋闷感。
“至于你卫主司曾收受过孙敬贿赂之事,本官到时候也会如实上报的,出于好心,本官在提醒你卫主司一句,倘孙敬此次行此大逆之举你卫主司真掺和进去了,最好早点交代清楚!”
严声警告卫学仁一番后,齐休平拂袖而去。
卫学仁怒而跺脚,很想抄起边上的凳子腿直接朝齐休平脑袋上砸去,心中更是狂怒滔天,一个劲地暗骂道:“你齐休平懂个屁!老子掌管外贸司以来收的钱可多了去了,其中大头我都送进皇家私库里去了,你要细究老子贪污这事,到头来查到皇上头上看你死不死!”
卫学仁的腹诽并非没有道理。
自外贸司建立以来,他主管着外贸司确实收受了不少人的贿赂没错,可受贿的大头也的确进贡给皇帝了。
说他卫学仁是“奉旨贪污”也不算过,故此,齐休平拿他卫学仁受贿贪污这事警告威胁他,换平时,他卫学仁根本不带怕的。
但现在却又不同了,因为齐休平查到他卫学仁受贿的证据出自孙敬。
而孙敬,才刚干出等同谋逆的惊天大案来,现在就是个沾满晦气的瘟虫,谁跟他沾上关系都没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