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茂典长长地舒了口气,望向面色坦然的贺俊怀,他若有所思的问道,“关于云县走私牟利的权贵网络,一共有哪些人?”
“皇室宗亲有安王、庄王、秦王,公侯勋贵则有吴国公燕安,信益侯欧阳德、恪诚伯刘光、淮江伯郭洪寿,另还有工部侍郎吴佳明!”
听到这一长串名单,一旁的赵棠都快吓傻了,这一个小小的云县,竟然同时被这么多豺狼虎豹盯上,且这伙人来头一个比一个吓人。
“据胡大所言,借以云县走私谋利的权贵集团以安王为首,这……是与不是?”
贺俊怀紧皱眉头,面色复杂地说道,“这话说对也对,但要说借云县走私谋私这一行为的始作俑者,却并非出自安王之手……”
这句话让祝奇辰微微一惊,一旁的许茂典却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贺俊怀这话说的没错,他在云县扎根数年,当初朝廷还未撤藩时他贺俊怀便在云县当值了,彼时还在江南就藩的安王又怎么可能做到远程遥控云县这一亩三分地?
沉默片刻,贺俊怀解释道,“宗室皇亲未入局前,云县便已经在背地里干起走私贩物的营生了,只不过当时的牵头人发起者……是吴国公燕安。”
“也就是说,利用云县走私这事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而真正的牵头人是吴国公?”许茂典目光微沉,低声分析道,“再之后云县遭变,朝廷撤藩,那帮失了藩地的宗室王爷们便在吴国公的撺掇下一同上桌入局了?话事人也就从吴国公转变到安王头上了,是也不是?”
贺俊怀神色复杂地点点头,“确如大人推断的这般,安王等皇族宗亲掺和进来以后,权贵们在云县借鸡生蛋的走私营生便愈发严重了,甚至已由暗转明,彻底搬在了台面上。”
“以往吴国公主事时,收占民土民田好歹还会给予相等的市价补偿,因此这事做的很隐晦,出田卖地的百姓们也没有什么不满。但随着安王话事之后,低价收田,强占民土便成了常态,如此一来,民愤与民怨自是接连而起,或是为了维稳,又或是为了掩盖这股民怨,安王与一众权贵们就开始变着法子的控制云县官府,贺某……则顺理成章的成了他们的马前卒……”
许茂典越听越不是滋味,心中忍不住怒骂道,“这帮皇室宗亲做起事来比起这些公侯勋贵们还要来得放肆,贪性也更重!抢田占地竟连该给的钱都不愿给,这简直是把百姓们往死路上逼!”
“虽说安王低价收田,强占土地的行为非常不耻,然而在他的带领下,这走私贩物的营生也确实是越做越大,
利润也越来越吓人……本还心有顾忌的公侯勋贵们等真正收到白花巨银时,便一个个都安生了,遂不再对安王苛待虐民的残酷手段提出反对意见。”
沉默片刻,贺俊怀又说道,“大人可知仅从去年至今,这帮权贵们依据走私营生赚取了多少利润?”
许茂典眉目低垂,心有不祥的问道,“多少?”
“虽不知他们是如何分利的,但贺某作为实际操手人却对他们赚取的丰厚油水有个大致的数字……斗胆估算,约有近千万两……的纯利!”
“你说什么?”
祝奇辰眼皮狂跳,如同见鬼般惊出一身冷汗,“近千万两?贺俊怀,你知道近千两是何概念吗?那都快到我大宣一年的税收了!”
不仅祝奇辰懵了,就连一旁干杵着听热闹的赵棠也傻眼了!
近千万两是什么概念?
以如今大宣市场购买力来换算的话,寻常百姓五口之家一年的花费约在五六两银子左右,哪怕是顿顿有肉吃的一家五口,殷实之家其一年的花费也就在十五两左右!由此可见,这近千万两的数字是何其惊人?
要知道武曜三年整年的税收也不过是一千六百余万两,若贺俊怀所说为真,那这帮依靠云县走私贩物的权贵们所赚取的利润也太过惊人了!
许茂典面色发白,他也着实是被贺俊怀说出的这个数字给吓到了,但他又很快从这恐怖的数字延伸到更深处的想法,
走私是暴利营生不错,但若只凭走私寻常货物是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积下如此厚利的!
换言之,这帮权贵们走私的货物远不止寻常物件那么简单!
想到他,许茂典抬起赤红的双目,厉声问道,“这帮权贵们可不止是走私盐茶丝绸这么简单吧?他们……是不是还向他国私售器械战马?”
不等贺俊怀回话,先前来传报的李广全便苦着脸答话了,“许大人所料不错……据胡大所言,他们这走私的货物早已不局限于茶盐丝绸之物了,其中更有我大宣的火炮、战马!”
“我操你妈!”
赵棠彻底急眼,一脚直接将贺俊怀踹翻倒地,破口大骂道,“你们这是资敌!此举与通敌叛国何异?!”
趴在地上的贺俊怀露出绝望而又无奈地苦笑,他动作艰难地爬起身,抬起头直视许茂典与祝奇辰那愤怒的好似要喷出火来的眼神,埋头低语道,“这位上官说的不错,这走私的营生之所以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积下如此暴利,确实是……确实是向他国私售过战马火炮之物……”
“向他国私售货物还不算完,这帮权贵们还会向贺某与胡大下令收购他国的新奇产物,例如……例如烟丝……还有胡姬色目女子,甚至还有高丽美姬、岛国佳人……此类活人又被称做人货,或被他们私藏豢养,或被送入江南之地养成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