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风大,凉意已起,初登山时,已然乌云盖头。 没走一会儿,一行人皆已感到疲惫。 嬴政刚和郑璃说了一句天凉,天色变暗,风越来越大,接着,雨打下来,颇有倾盆之状。 随行博士官之中忽然钻出来个声音,“这雨下得妖异啊。” 这声音慢慢扩散到了整个官员之中。 “陛下啊!恐山神……” 话没说完,周青臣就被人一把从队伍中拽了出来,被搡入暗处。 “你……是谁?你竟敢!” 他要大叫,卢衡面无表情拔出了刀,“谁指使你阻挠公主东巡,又在这里传递这些神鬼之言?” 周青臣吓得后退,矢口否认,“你说什么?” 密阁腰牌亮出,他一怔……难道他已经暴露了? 卢衡带着消息,眉头紧锁。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嬴政这一边纵然能够遮雨,再要往上走,并不容易。 山不会因为任何人变矮,雨水也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暂停。 雨水瞬间浇湿嬴政的衣袍。然而上山之前,嬴政就说了风雨无阻。在场没人敢质疑,更没有官员敢提议说不当前行。 耸动着继续上行的,倒是有那么几个。“皇帝陛下,臣以为可暂时一避,雨停之后,即刻上行。” 然而雨太大,一度遮蔽了众人视线。 许栀左右觉得这天气怪,怪得太不是时候。 她没诸葛亮夜观天象的本事,却不认为这一大群通晓星象天文的博士官们看不出来下雨的预兆。 赵高张罗着寻地方避雨。于是他们头顶这棵松树,恰到好处出现。 一官吏从山上气喘吁吁赶到许栀这边,恭敬拜道,“永安公主,臣总算找到你了。这是丞相送来的书管。” 许栀接过,李斯大概不知道,她因为走得慢,并没有和她父皇一路。 “父皇现在到了何处?” 她说话慢吞吞,虽然有人给她打着伞,但这娇滴滴的公主哪里爬得了这种山,还是大雨天。 官吏拜道:“公主殿下莫要担心,臣来时,皇帝陛下已寻得避雨之处” 说着,雨声伴随闷雷。 松树? 许栀脑子里蹿起一件事。 另一边,嬴政正与郑璃说话。 天空蹿起一条银蛇,极快爬满天空。 闷闷雷碾压过去像是破掉的鼓,抽动的风箱。 她瞬间毛骨悚然,“父皇!下雨打雷之时不可立于树下!” 她话音刚落,然而闪电已现,距离太远,那边根本听不见。 雷声又起,酝酿着惊涛骇浪。 众人目瞪口呆,眼前的景象与风雨雷声让她的声音都像是被屏蔽了! 许栀浑身冒冷汗。 她深吸一口气,脑子飞速运转,抓起匕首就冲了过去。 “公主?!”阿枝不理解。“公主!” “你和李贤待在雨中便是!” 电光火石之间,许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跑得这么快。 她本能的心慌超出了身体的极限。 闪电犹如细龙,即将张开爪牙。 她抓住郑璃的手,猛然将匕首插入地面,她看到一旁不知所措的侍女,“你,拉住我!”侍女不敢动,许栀的表情一定是要吃人那么可怕,侍女立即就伸出了手。 她正要松出一口气,却发现嬴政与她母妃之间隔了一段距离,没有接触。 “父皇快拔剑!” 闷雷化作巨响炸开,头顶的松树耸动了一下,就彻底发出了碎裂的咔嚓声。 一剑飞出,轰鸣之间,银光贯通。 雷声与闪电通了一地,又顷刻在毫秒停息。 许栀与李贤四目相对这一刹那,忽然感觉原来他们合作起来还挺默契。 侍女惊魂未定,瘫软倒在地上。 嬴政看到女儿抱着她母妃,一直问她有没有受伤。 天底下除了她女儿,和她女儿一手提拔的这个臣子,谁敢近他的身? 李贤也刚刚从那火光中缓过神,慌里慌张跪伏在地。 “惊扰陛下,臣罪该万死!” 嬴政鲜少露出不解,但那断裂变成黑灰的树干,当真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这时候一旁淋着雨看呆了的儒生们终于缓过了神。 淳于越说得没错。不带上这个嬴荷华公主,还真会出事! “公主殿下真是神灵降世啊!” 许栀顿时一凝,这群人真是……如果不合他们,他们能在小本子上记很多仇,如果做出了符合他们观念的事,他们也会在瞬间将人奉为神明。 ……她不是神明,她只是学过初中物理。 这时候,淳于越啪地一下跪下了。 “天降大雨,神龙发怒,皇帝陛下,此非寻常雨势!您看那龙爪撕天,定是苍天示警啊!” “你说这是上天在警告朕?” 淳于越慷慨激昂,“巨龙于天际翱翔,击百年松。臣冒死谏言,伏望陛下以万民为念,暂止禋祀,取消封后之典吧!” …… 这和祭祀与封后有什么关系?真是个顽固的老头! 许栀上前一步,盯着淳于越,一点儿不客气。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太傅。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嬴荷华凑到嬴政身边,相当顺畅的说了一番避雷针的原理。 “别以为父皇像你一样连这些物理知识都不知道。” 嬴政没想到自己还能被女儿摆上一道。 相对于淳于越说的,他女儿倒是更像胡说八道吧! 什么电阻,什么导电? 他也听都没听过!! 雷打完了,雨也减小。 李贤顺势道,“陛下允臣率钦天监重勘星盘、铸避雷金柱,大典可再择吉日……” 电光映亮帝王凝重的侧脸,许栀赶紧上前解释一通,套上了墨柒的由头。 嬴政极快稳定心神。 “看来墨家巨子了解甚多,至于荷华所言避雷针之所谓,回咸阳之后谴人专研。” 许栀咬唇,这是要她回咸阳再给他一个解释了。 接着嬴政说,“云销雨霁,如何不是上天预示?” 赵高站在密集的雨幕中,他手里握着遮掩遮雨用的大帆,那实际上是用铁皮包裹而成的棍。 他被雨水浓缩成一个黑点,他看着她与李贤匪夷所思的行为举止,满脸惊诧。 避雷针这种原理,嬴荷华和李贤从何得知?! 其实李贤自己也不解。他行动力高,脑子转得快,跟着学的。 雨过天晴,还出了彩虹。 淳于越被这一顿‘教育’,竟也恍惚的对‘电’的原理点了几下头。 许栀和他说:很多年前,他的头发经常莫名其妙竖起来,毛笔的峰聚不拢,其实不是见鬼了,而是她人为的。 她为了不让淳于越教她和扶苏,偷偷摩擦了他的衣袍,由此就产生了静电。 这算了淳于越一桩心病。 “岱宗绝顶骤雨初霁。适才断裂的苍柏焦痕犹在,此刻却见玄鸟衔着带露的松枝栖落残桩!”周青臣感叹。 许栀真是想给周青臣一个白眼,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她想着手里的管书,想来李斯再阿谀奉承,总归要比周青臣之流好一些。 “父皇不如乘此吉兆,刻封禅碑?” 淳于越顺话道:“此乃苍天收雷霆之怒,以霓为桥接引陛下丹诚啊!” 嬴政满意笑道,“虹消之时,请太傅与丞相以刻碑,以求风调雨顺,山河永固!” 淳于越这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和李斯一块儿完成同一件事。 还是刻碑记载这种大事! 他想着李斯就心烦,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受他那种人的‘折磨’。 而小公主还朝着他乐呵呵的笑,当着和李斯一样烦人的李贤的面,说,“太傅,你放心,丞相只是与你政见不合,丞相私底下人品尚可。” 淳于越不这么觉得。 另一边,李贤也不认为淳于越那种人能安稳和他父亲共事。 “我父不可能和淳于越能一同完成碑刻。” “倘若能完成呢?” “儒法之间,势同水火。”李贤说。 许栀慢慢走近,抬头望着他,“可你不也帮我了这么多?” “这不同。” “有何不同?” 李贤向来不会缄默,他垂下头,展开手心,是她的一只耳坠。 “殿下应该明白。” 那是她求他在嬴政面前缄默张家在楚一事的价码。 她错开他的目光,“周青臣,这是怎么回事?” 李贤眼眸深邃,“阿栀,墨先生说过,追得太深不是好事。” 她把他手心里的耳坠夺了回来,“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你。” 他俯身,将她困在两臂之间,身后是青铜。 她手上没匕首,挣不开。她惊愕,“这在峄山祭台,你发什么疯?” 不出意外,换来的是甩在他脸上的巴掌印。 他望着她的背影,感受着衣袖从他手里滑走的冰冷。 他想,很快,他就能荡清这一切的矛盾与障碍。 很快,他就能偿还他的罪孽。 泰山之巅,一场祭祀宣告完成。 始皇二十八年,帝国二年,初秋。 嬴政昭告天下,郑璃正式被立为皇后。喜欢据说秦始皇是个女儿控来着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据说秦始皇是个女儿控来着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