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澄咬住舌尖,离开座位向皇帝方向叩拜,思考对策。“陛下,春闱刚过,李侍郎乃本届科举考官,门生众多,若是大动干戈,恐会引得人心浮动。”禁卫已经站到她身后,辛澄一闷气说下去:“他是前朝余孽,撞柱以彰显气节,此事传出去定引得天下人议论,恐有好事者借机非议朝廷,不可不慎重……”“朕乃顺应天命!宵旰忧勤二十余载,天下人有何话说?他一乱臣贼子,难道朕还要供着他不成!”大臣们齐齐请陛下息怒,有人站出来请旨将辛澄治罪。辛澄脑子很乱,“不是!李侍郎的家人和叛逆没有关系,何必一定要杀了他们……”“你如何知道他们是清白!”皇帝眼中射出精光,“卖国一事,反贼一事,其家人全不知情?你可是在包庇反贼!”“不是!若是陛下饶恕了他们,便是让天下人看到朝廷的宽仁,令天下人归心,歌颂陛下的恩德,也令好事者无处发挥,若还有其余反贼,看到陛下如此宽待李侍郎的家人,说不定也能放下执念……”“莫心澄。”辛澄颈子里都是汗,听到这声愣了一下。是郡主的声音。她语含讥诮:“本郡主看你说得那么大义凛然,江山社稷,其实只是出于私情吧?”郡主的语气很怪,像是在嘲讽她,但辛澄知道郡主肯定不会这样,一时转不过弯来。郡主向陛下颔首施礼,又道:“前些日子在三公主殿下的赏花宴上,本郡主见你与那李侍郎的女儿聊得甚欢,所以现在为了她开脱是不是?分明是为了一己私情,还敢妄议朝政?”辛澄明白郡主话里的意思了,她劝诫陛下放过李侍郎家人不是为了包庇反贼,只是出于少女情怀庇护同伴而已。郡主明着骂她妄议朝政,实则是在为她撇清关系,辛澄低头道:“是……”皇帝看了郡主一眼,踱着步子回到龙椅上,转身过来时竟笑了两声,“令安这话就不对了,朕看余太傅教出的学生,果真是有仁有义,也算难得。如此,禁卫依然将李家人拿下,如何处置,之后再议。”“是——”禁卫来将尸体清理出去,皇帝令宴会继续,招待好北王庭来使,他先回去了,剩下的人哪有心思,看着那流淌下来的未干血迹,个个面有苦色,纷纷离开。余太傅也起身,辛澄上前扶着。她余光扫了一眼,郡主和景王爷本都出了殿门,但被皇帝身边的近侍拦住,朝另一个方向去了。不知会不会因为她连累郡主。下台阶时,余太傅身子歪了一下,辛澄赶紧扶住,听见太傅靠近极快地说:“潜龙在渊。”接着手臂一推,甩开她,双手背在身后独自离去。这般疏离负气的关系,落进许多人的眼里。龙潜深渊,蓄势待时而动。辛澄却叹了口气,她或者说他们,是龙吗?辛澄浑浑噩噩回到客栈,仍在想着大殿之上的举动,此时回过劲来,才觉察有多凶险。她不该冒险的,还是太鲁莽了。可一转念李侍郎死状又像针刺一样扎进脑仁里。还是因为她,她是李侍郎复国的希望,是他实现仁义理想的寄托,他之所以不择手段想要复国,都是因为她的存在。如果她不存在,也许李侍郎早已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好好过自己日子,不会落得这幅下场,更不会将家人都拖累进来。这些话都无处可说。她抱着膝盖窝在床边椅子里,被夜风吹得有点冷,但也不想关窗。这里只是一间住了几天的客栈,她心里惶惶不安,便觉得四周都很怕人,打开窗子看见月亮反而好些。又一阵风吹过,身上更凉,辛澄抱紧自己,把脑袋埋进臂弯。平时这个时候都是和郡主在一起,可她今天肯定是不能翻墙去见郡主了,她被皇帝叫走,还不知道有什么事。要是郡主在就好了……“吱呀——”她回来后没有锁门,只虚虚掩着,来人便轻易推开她的门,走了进来。辛澄抬眼,与她含笑的眸子四目相对。莫名其妙的,她忽然就鼻子一酸,觉得好生委屈,“郡主……”* * *皇帝听着内侍说起大殿上大臣们的反应,还有宴散后余太傅推开辛澄,拂袖而去的事。皇帝让人将辛澄的来历呈上来,又重新翻看一遍,这次停在一处,问跪着的侍卫:“她的生母姓应?”“是。”应乃前朝国姓,但也并非天下姓应之人皆是前朝皇族,更何况二十年前的皇家宗亲都被屠戮干净了。“此女是青楼妓子。”侍卫补充道。皇帝眉头一皱,未再追问下去,太监进来禀道:“景王与令安郡主到了。”郡主拜见后,见皇帝笑眯眯对她招了招手。笑着说道:“朕听说,阮戢未赴边关时与泠儿交情不错,哦对对——”皇帝一拍脑袋,向景王道:“朕记得,景王是不是还给阮老将军说过他们的亲事?”景王刚摆出八面玲珑的笑容,郡主先把话接了过去,“只是父王的戏言而已。”皇帝与景王一对视,都笑了出来。景王故作抱怨地摇了摇头,道:“皇兄你看,孩子大了,不听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