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守抬袖抹了抹眼,深色起毛的袖边沾了几点泪痕,“失礼了,因这菊花茶乃拙荆亲手炮制,一想到发妻近日卧病,便觉悲从中来,让殿下见笑了。”“尊夫人病了?”“啊,因下官常年忙于公务,无暇照顾她,让她为我操心,忧思过甚郁结于心,这才突然病倒,大夫说好好静养应是无碍。”他说的悲戚惨然,郡主不再说什么,林英却道:“那这病可真是古怪,不应在操劳的太守大人身上,却去找了不出大门二门不迈的夫人。”徐太守像是被戳到伤心事,又一声抽泣,“若非放不下云州百姓,我、我恨不得以身相替,不叫发妻受这病痛折磨。”“徐大人!”门外传来一声呼唤,“怎的不约在昨日的后花园里还能继续喝上两杯,这偏僻地方,叫小弟一通好找!”徐太守脸色变换,忙拱手道,“小酌小酌,排遣苦闷……”转而冲着门外,“少说废话,好不快拜见郡主殿下!”一团身影应着“是是是”挪上台阶,在他身边不知是挽着他还是掺着她的女子跟着笑了两声。她倒耐寒,这种天气里面还穿着抹胸,围脖也不肯好好系着,露出胸前一片冻红的肌肤来。首先上前见礼的便是郡主今日约见的米行行头赵大富,一顶貂皮帽,两撇胡八字胡,笑得眯眯眼,十足富贵相。只是略微担心他腰间的腰带,掐进肚皮里,好好一块团寿纹玉提携被上下两片肉挤压得无处安放。待他卡进椅子里,郡主便道:“闲话休提,赵行头想必也知道本郡主的来意,连日米价上涨究竟为何?”赵大富揉着身旁女子的手,笑着被捶了一下,“这点小事怎么还请出郡主大驾来,仓库里的米有新陈潮蛀,米价变动实属常事啊。”“赵行头欺我们不懂行吗?”林英将历年秋收前后米价的文书和连日来的米价抄录拍在他身边桌上,“米价正常斗米百文,上下十文变动还属正常,往年此时新米入库,米价约为九十五、六左右,今年已涨至一百一十四文,你还说正常?”赵大富手扶在椅子边,眼睛睁开条缝,上下看了两遍,“原来是个女的,我就说呢。”“你管我是男是女,回答问题!”他转向太守,“大人,小人我做这米行行头也有些年头了,可从来没听说过米行标价还有什么上下十文的规矩,有这回事吗?”徐太守耷拉眼皮,看看郡主又看看含恼的林英,笑了笑,“这个……”“没这规矩,”赵大富一摆手,“要说规矩,自前朝起的规矩是,行头有权规定本行商货之物价。”他说的掷地有声,仿佛身体里长出根铁骨来,铮铮道:“郡主大人,今年米行的税款我们可是都交齐了的,一个子不少,不信你问徐大人。您贵为皇亲也不能不管我们商户的死活吧?我这行头当得也不容易,上个月还又招了一批伙计,又多几张嘴吃饭哪。当然,王府若是有什么难处,您放心,小人肯定孝敬您,您说个数,这事有商量,可不能……往咱这生意里头插一脚啊。”“赵行头,本郡主今天不干涉你定价多少,只问你要粮价上涨的背后原因。”“刚说了不是,仓库里的米潮了蛀了,好米少了自然就贵,那我总不能以次充好,烂米当好米卖吧,那样徐大人可真要来找我了。”他自以为说了句风趣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你——”林英指着他。徐太守起身挥挥手,打了个圆场,“下官在杏花楼备了桌席面,不如咱们边吃边聊?”“大人说得好!”赵大富让美娇娘搀着起身,“再叫几个歌女舞姬,我叫人把珍藏的美酒拿出来,这才叫谈生意哪!郡主殿下不妨说说,是要黄的白的,还是硬的软的啊?”“站住!”郡主将茶盏砸在桌上,“本郡主让你们走了吗?”郡主一直压着脾气,本是觉得以后在云州城还有打交道的时候,眼下知道粮食涨价原因更重要,诸多小节不与他们计较,没想到他私下已经与太守通了气,便不把她放在眼里,还欺负到头上来了!今日就该带刀来,直接刀架到脖子上看他说不说!赵行头一张笑容面皮翻转,露出个精光凶恶相来。徐太守站在两人中间正要说和,外面跑过来一个衙役,“报告大人,师爷说公堂上有案子要您亲自审理。”“没看到我有重要的事在忙吗,通判大人呢?什么都要我去,想累死你家大人啊!”衙役抱拳,微抬头左右看了看,又低头不语。徐太守立马挺了挺背,“有话快说。”衙役道:“师爷说,涉案的有赵行头家的公子……”“什么?”赵大富松开美娇娘,“我儿子?你刚才是不是说我儿子?他怎么了!”徐太守眼珠转了转,“那既然赵行头刚巧也在这,看来本官不得不亲自去一趟,郡主殿下……”“本郡主刚巧也在这,正好从旁听审。”徐太守赔笑道:“这恐怕不是很方便……”“怎么,本郡主食邑云州,这云州府衙的大堂,本郡主还去不得了?”“下官惶恐!”徐太守拜倒在地,“郡主殿下乃千金之躯,那等刁民喧闹之地,多有撕扯谩骂,只恐脏了殿下的耳朵,污了您的眼啊。”“那便堂后听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