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初珑坦诚道:“大都督还说,虽然眼下庆聿恭处在观望之中,若是他知道大都督拿下了雍丘,又只带着部分兵力驻守,其他精锐奔赴东西两线,那个时候庆聿恭肯定会集结重兵朝雍丘杀来。”至此,厉冰雪终于明白父亲让她来旬阳找王初珑的缘由。
一方面是让王初珑告诉她雍丘城的详细安排,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王初珑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劝阻她。
为何需要劝阻?
答案不言自明。
王初珑有些紧张地看着身旁这位年轻女将。
厉冰雪并未出现太激烈的反应,她微微垂首说道:“当年蒙山之战,若非庆聿恭奋力劝阻,其父庆聿定就会踏入我军的包围圈。纵然他逃过一劫,最终还是因为一战折损万余主力精锐、导致战无不胜的景军首次遭遇败绩而含恨病逝。家父对我说过,庆聿恭对此始终耿耿于怀,如果其父没有过早去世,庆聿氏这些年也不会一直遭受景国皇帝的打压。”
王初珑握住她稍显冰凉的手掌。
厉冰雪继续说道:“如今大局所迫,再加上当年的血仇,庆聿恭不会错过向家父复仇的机会。家父亦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会主动分兵,自己镇守雍丘城,以此诱使庆聿恭率领景军主力来到雍丘城下,那里就是家父选定的决战之处。”
以庆聿恭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这是一个很凶险的局。
想要诱使这位景朝名将上钩,靖州军必须做出绝对真实的分兵之举。
哪怕他们最后会按照厉天润的安排准时返回,雍丘城也必然有一段时间会陷入景军主力的强攻。
王初珑柔声道:“冰雪。”
厉冰雪转头看着她,平静而又坚定地说道:“姐姐,我知道家父让伱转告这件事的用意,我也知道军令不得违抗,纵然我是他的女儿也不行。”
她越是这般说,王初珑心里就越担忧。
厉冰雪继续说道:“如果是在几年前,我即便再担心也只会逼迫自己领命行事,但是如今家父的身体状况……姐姐,我不能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到。”
话音方落,她便要站起身来。
这一次王初珑柔弱的身躯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力量,她双手紧紧抓着厉冰雪的手臂,急促地说道:“冰雪,等等!”
厉冰雪脸色苍白,原本清丽的眼眸中泛着浓浓的惶恐,艰难地说道:“姐姐,飞羽军依旧会留在这里,两员副将是我并肩作战很多年的同袍,他们可以带好这支骑兵。我只带十余名亲兵去雍丘,我只想在最艰难的时候陪在家父身边。”
王初珑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道:“冰雪,你先不要慌乱,先听我说好不好?”
厉冰雪迟疑地点了点头。
王初珑放缓语气道:“冰雪,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很难相信,可是你应该相信你的父亲。以前我没有接触过大都督,但是在河洛城里也时常听说他的威名。他身为靖州大都督,肩负着衡江沿岸最重要的防御重任,乃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股肱,他岂会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冒然涉险?难道你不知道,靖州军将士的士气皆系于你父亲一人身上,倘若他有个闪失,靖州军岂能完成围剿庆聿恭的伟业?”
厉冰雪握紧的双拳稍稍松了一些。
王初珑柔声道:“我相信就算十余万景军围困雍丘城,大都督也能昂然屹立在城墙上,将士们绝对不会容许景军踏上城墙一步。此计看似凶险,实则是将艰难的抉择丢还给庆聿恭。以大都督的领兵之能,我军肯定能顺利完成对景军的包围,再者,就算淮州萧都督如今被另一支景军拖在定州,可是你不要忘了京中的皇帝陛下已经派兵北上支援,而且陆沉一定会及时赶来的!”
听到陆沉二字,厉冰雪眼中飘起一抹复杂的情绪,但很快还是被对父亲的担忧掩盖。
王初珑唯恐她钻进牛角尖,又道:“此战的关键在于最后的合围,飞羽军作为靖州唯一的主力骑兵,只有在你的带领下才能发挥最强的实力。冰雪,难道你想让大都督的苦心谋划付之东流吗?”
最后那句话让厉冰雪心中一震。
她怔怔地看着王初珑,眼神逐渐清明,嗓音却依旧感伤:“姐姐,我会按照家父的军令行事,只是我无法不担心他的身体。”
相识这么久以来,厉冰雪在王初珑心中永远是那个英姿飒爽策马持槊的女将军,今天却在她面前显露出另外一面。
王初珑理解这种情绪,厉冰雪并非忧虑自己的安危,她牵挂的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所以她才会一反常态表现得如此柔弱。
一念及此,她轻叹一声,伸手揽住厉冰雪的肩膀。
厉冰雪靠在她的肩头,轻声呢喃道:“谢谢。”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