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会将刺客和墨苑扯上关系,其用意不言自明。
虽说他的目标已经明显到初入朝堂的雏儿都能看明白,然而因为他的推断完全符合常理,并非无中生有强行构陷,所以其他朝臣不由得会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
秦正对他的心思了如指掌,但在众目睽睽的朝堂之上,他只能平静地答道:“丁尚书,本官已经让织经司暂时管控住墨苑上下人等,如今正在逐个排查。”
丁会步步紧逼道:“不知提举大人可有查出一个结果?”
秦正摇头道:“截至本官入宫之前,暂时没有发现可疑人选。”
丁会神情沉重地说道:“这可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侯大将军身为大齐国侯、京军主帅,沐风栉雨劳苦功高,如今只是因为参加一场夜宴,便遭遇这等阴险刺杀,倘若朝廷不能查明真凶还他一个清白,岂不是会让世人质疑公道二字?”
龙椅之上的李端双眼微眯,缓缓道:“丁卿家有话直说。”
丁会稍作迟疑,躬身道:“回陛下,臣不敢。”
这六个字让朝堂上的气氛陡然一变。
丁会怔住。
丁会隐约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此刻面对所有人的注视,他只能控制住去看那位刑部侍郎的冲动,稍稍放缓语气说道:“陛下,臣听完秦提举的简述之后,窃以为他对墨苑的一干人等太过宽纵。这桩针对南安侯的刺杀明显存在蹊跷,绝非一次意外的举动。”
然而局势在陆沉返京之后突然发生变化,当二皇子在宫城外、当着满朝重臣的面邀请陆沉参加墨苑文会,天子并未表示反对,并且还让右相薛南亭的长子薛若谷为陆沉保驾护航时,事情就变得有趣起来。
丁会道:“从秦提举的描述中可知,刺客对墨苑的内部地形非常熟悉,这一点倒也罢了,毕竟京中去过墨苑的人不少,若是有心打探总能记下地形方位。然而昨日郭枢密和侯、陆两位大将军在墨苑饮宴,原本没有在那里留宿的打算,只是因为出现了一些意外,两位大将军才决定留下来,刺客怎会对此一清二楚?”
结合丁会先前将刺客和墨苑扯上关系的举动,这句“臣不敢”可谓尽得朝堂用语之精髓,予人无限遐想的空间,自身又没有露出破绽。
李端面无表情地说道:“继续。”
殿内的气氛愈发紧张,陆沉却依旧平静地站在原地,似乎压根没有出面的打算。
既然如此,便让他做一个富贵王爷,墨苑这份产业也足够维持王府的日常用度,还能让二皇子结交一些文人墨客,借此潇洒度日。
如果将这件事和丁会今日在朝堂上的表达联系起来,不难看出侯玉遇刺极有可能成为二皇子需要面对的一桩大麻烦。
如果换做以往,或许天子会顺势将这件事压下去,但是今日他却直白且强硬地说道:“朕赦你无罪,但说无妨。”
但是他没想到天子会直接挑破这个问题,如此一来,他怎么敢顺着话锋答应?
群臣悚然。
当年二皇子接手墨苑的时候,世人只当这是天子对他的弥补,毕竟无论从哪個角度来看,这位淑妃所生的皇子都没有希望成为储君。
李端环视群臣,目光最终落在丁会身上,淡漠道:“丁卿家是想说,刺杀侯玉的幕后主使便是墨苑的大东家,即朕的次子相王李宗本?”
对于本就缺乏大义名分支撑的二皇子来说,任何一次小错误都会导致他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
虽说丁会从始至终都只谈及墨苑二字,可是谁不知道墨苑是谁的地盘?
纵然当时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事后也琢磨出一些味道。
他越说越顺畅,底气也愈发足了起来,仰头道:“陛下,臣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刺客怎会知道南安侯的下榻之处?又如何能够避开墨苑的护卫接近那里?简而言之,臣认为这桩刺杀案绝对和墨苑有关,说不定就是里应外合、图谋大齐国侯之举!”
天子似乎是在用这种隐晦的手段,向群臣表露他的想法。
他先前所言绕来绕去,但确实有这个用意,墨苑的问题最终还是要落在二皇子身上,至少也得治他一个御下不严之罪。
在没有任何实证的前提下指控一位皇子亲王刺杀国侯大帅,丁会即便做了很多年的兵部尚书,他的肩膀也扛不起这种重担。
一念及此,丁会有些慌乱地说道:“启奏陛下,臣岂敢胡乱指责亲王。臣只是觉得墨苑的一干人等嫌疑太重,理应将他们全部缉拿,待有司查明之后再行释放。在此期间,墨苑理应暂时闭门谢客,直到行刺南安侯的刺客落网。”
便在这时,右相薛南亭皱眉道:“依丁尚书之言,万一这刺客抓不到,墨苑从此就不能开门迎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