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觉得身t好转,已经是一周后。 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头发长了不少,脸嘛说好听点是苍白清癯,说难听点是病态瘦削,一时兴起便难得化起妆来,边描口红边煮粥,又发现病得一把骨头也有一把骨头的好处,眼部y影都不用打。 等到买完菜回来,慢慢吞吞边歇边上楼时,又取出手机,点开聊天框。 又上了一层楼,泠然再发一句:“感觉最近身t好了不少,想请郁医生来家里吃个饭,不知道您有没有空呢?嘿嘿jpg” 泠然哼着歌儿把排骨汤的血沫给捞了,再把芦笋切好,门铃才响了一下就跳到门边,轻快得像是回到了没有生病的少年时期,轻咳一声,笑着开门:“来啦?” “郁医生有什么忌口的吗?” “怎么还带东西来了,明明是我要感谢您才对。”泠然接过她手里的酒,不可置信地笑道:“医学科普公众号常推喝酒有害健康,郁医生怎么倒还送病人酒呢?” “那你帮我切菜吧。” 饭后两人搬了小桌,取了两张小板凳坐到yan台上吹风。泠然喝一口玻璃杯中浅橙se的酒ye,合上眼好好品味了一番,大惊小叫道:“这是什么酒?也太好喝了!我从没尝过这种味道!” “有白桃,柑橘,花果的香气,可既不像冲调的j尾酒,也不像葡萄酒。是什么?” “郁医生会酿酒?” “好厉害,在哪学的?” “因此家中给你取名‘含酒’?” “真好听”月升上来,是多云的满月夜。映在郁含酒眼中,泠然看得有些醉。 泠然一怔,才下肚的酒一gu脑涌到脸上,羞红了脸。郁医生看见了。她早知道自己在写什么。那么她是不是也知道自己对她 郁含酒凑过身来,轻轻替她拍着背,递来纸巾与水。 “什么样的人?” “我不热情。” “不善待客,也不会邀请。” “现在唐突地与你交浅言深,也不是我的本意,对不起。” “因为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像是认识你很久了。” 夜更凉了,泠然缩了缩身子,难为情地笑,不觉眼角更cha0sh了些:“并且,好像也喜欢你很久了。” 泠然擦了擦眼角,声音有些发颤,“可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次住院前,主治医师通知她还剩九个月能活。到了现在,不知道还剩多少? 泠然不敢抬头望她。 泠然忽然被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抱着她的人低头用最柔软的地方触碰她,鬓角,额头,眼眶,鼻尖,最终寻到唇。吻她,再吻她。 惊心后骤至的安然令人直想落泪。是含月,她还活着! 又闻一青年男子忽然高声道:“月妹妹!你父亲至si不愿吐露你的去向,舐犊之情,感人至深!可他老人家实在是多虑了。” 含酒陡然醒悟,登时恨不得冲出去杀了他。原来越王借嫡子娶亲之名,派上千人众车马以仪仗身份进入王都,待礼成酒毕,众人松懈时便率先动手,屠戮郁家满门,连带着到场贺礼的将相王侯悉尽灭口。紧接着边直取皇城,等到后方越国大军兵临城下时,郁王恐怕再也无力回天。越王形势一向y毒险恶,不想原以为的世家交好,竟反而招致灭国之灾。 两人维持同一姿势,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直到外界声响全尽平息,这才缓缓挪动僵y的肢t,向黑暗深处爬去。 一点微弱的烛火燃起,含酒逐渐看清一切。两人原来身处一间石室,方才的来路被厚重的石门堵si,经过一条小道,边来到了这处内室。内室之中陈列着不少书籍卷轴,各处整齐罗列着一件件奇珍异宝,案几上还摆着几幅字画书信,看样子都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 “父亲临终前将我带到此处密室,命我躲好,万万不可出去。”含月轻声道,“我便在这里面,听着父亲惨si,听着郁家上下千百人声销音灭。” “阿酒,幸好你没事幸好还有你。”含月掩面,泣不成声。 “皇城内。” “郁家虽是旁支,先祖却也曾继王位。先祖在皇城时曾修密道,通往外城,以备不时之需,此处便是密道出口处。如今越王已经杀入皇城,我们无处可去了。” 十余日不见天日,密室备的水到底还是见了底,两人饥渴难耐,又仔细听着声音挨上几日,终于决定伺机出逃。 含月垂眸,沉y片刻,只得点头。含酒淡然一笑,像从小那样圈着她的脖颈,“别担心了,我原是天降的神,有众生庇佑,怎么都si不了。你只需在这儿等上我一会儿。” “我去了。” “阿酒,” “那日我不该打你的。”含月抚上她的脸,满眼歉疚。 含月倾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 含酒小心转动石门开关,打开一条细缝,闪身而出。满庭满园的尸身早已腐烂得面目不堪,含酒不忍看,从院中0了一把烂泥抹在面上,压低身子穿堂过院。一路小心谨慎也并未见到什么人,很快来到一处偏门。含酒躲在草木丛中屏息观察,确认并无异常,这才回到密室。 街角酒肆被砸得破破烂烂,却仍有人在。几个平民服饰的大汉见到两人后便几步走上前来,含酒大觉不妙,紧握着含月的手,准备转向夺路,可才退几步就被人从四面八方围住。 “你可真是令我好找啊,我的王后。” 泠然惊醒。月被云遮住,一片漆黑的房间里隐约听见另一个人的呼x1声。 自己正一丝不挂,就像身侧的nv人那样 想起今夜发生的事,泠然稍稍安下心来。理了理呼x1,躺回她的怀里。与温暖的,有节律起伏着的肌肤相贴,睡意很快又找了回来。好疲惫的噩梦,混混沌沌,把人再次拉到现实边缘 含酒缓缓睁眼,低头看了看她的睡颜,眼眶红了一圈。只再听一句,泪便满得直溢出来,顺着发梢滑到枕上。 10 “都这样了,便是还剩口气也定是不中用了。你瞧,这么大剌剌一条口子把人从肩头向下削成两段了都,只剩后背一点脊骨和皮r0u连着,这才能勉强还有个人型” 原是来人世受罚,经一遭生si,不过短短十余载便罢了,倒也不错而si,原来是这种滋味 “她,她伤成这样,怎么可能还活着?” 渐渐恢复意识时,含酒只觉自刀口处起,通身蔓延着一gu温和的凉意。又过了不知多少无梦的日夜,某日忽然听见有人在床边走动,微微睁开眼,想开口说话,却先咳了出来。 床边的人似乎是个孩子,见状即刻叫起来跑出去:“神医姐姐!她醒了!她醒了!”不一会儿便领了个纤长的身影进来,身后跟着还进来一位农妇,指着她惊喜道:“你瞧,她睁眼了!睡了两月有余,可算活过来了!” “这是我家。”nv孩道:“那日我和母亲在乱葬岗,想着从si人身上找点能当的东西,谁知从si人堆里刨出你这么个活人来多亏了有神医姐姐在,都断成两截儿的人了还能y生生给你救回来。” 农妇笑道:“难得贵人还记得这孩子,今年初春大旱,我家未能逃荒,是您路过时见了这孩子赏了她好多银粮,我们一家这才能活下来。您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只是不知恩人经何变故,竟险丧乱葬岗?” 含酒叹了口气:“你们一家平安便好。见夫人行走自如,腿脚可是大好了?” 含酒转向医生:“多谢神医相救。” “好叻,好叻,小春,我们炊饭去。” 含酒垂眸望着遍身缠绕的纱布,叹息道:“我亲眼见着那长刀将身t从中劈开,原以为必si无疑不想神医姐姐竟有起si回生之能,帮我捡回一条x命” “您说什么?” 含酒错愕无语。此人来路不明,可竟像是读心一般说出她的幽暗念头。 “而是天帝根本不想就这样放你走了。” 含酒忍痛道:“你是谁?” 含酒猛地缩身,想要远离,谁知动弹不得,只震颤一下便已疼得撕心裂肺。 “你为何帮我。”含酒警觉道。 “你就放心吧,从前我没少承你祖上的情,帮这点忙也是应该的。”界祖上的荫蔽,有时我可真羡慕你。” 无疾摇了摇头。 再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泠然猛地直起身t,心跳一落而空。不大的老破小中,空气安静。郁医生已经不在了。 身后的门忽然又开了。 “” 郁含酒温柔地回抱着她:“怎么了?” “嗯?” “” “嗯。” “挨过冬日就会见好。”无疾吹了吹炉中火星,煽着火将药煨好,替含酒服下。 无疾不屑道:“酒最无益。” 漫漫长冬,含酒逐渐好转。托无疾取来糯米与秋日存下的栀子花与桂花,酿出清甜的淡h酒ye。取屋外白雪一抔置于杯中,温酒时满屋都是花香。含酒名之“冬酿”。 含酒便真拜她为师。来年初春积雪融化后,身t康健到足以落地行走,便辞别这家人,跟着她师傅修习医术,云游四方。 她们走过九州列国,名山大川,一路四海为家,悬壶济世,看尽人间众生。 含酒笑道:“师父是担心徒儿?” 含酒握着无疾粗糙枯槁的手,静默无语。 含酒望着那双还未及合上的双眼,知其已经气绝。背起无疾寻至山中一处风景秀美出安葬,仰天与之长辞。然后背起她留下的药箱,继续一路向南。 走到cha0sh温暖的海风拂面,含酒登上远下南海的行船,从此驶离中土大陆。 含酒下班回家后就进厨房忙活,小心把握着锅里鱼汤的火候,把从医院带回来的保温杯旋开,浅喝一口,剩下的倒入锅里去腥。 “来啦!” 穷奇是含酒的猫,威风凛凛的小东西。泠然搬来同它作室友已经几月,第一次见面就被黏上,蜜糖做的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跟她b跟含酒还亲。 来了之后发现,她家不仅有电梯,还有绝美的夜景,空旷的客厅,满柜子酒,满架子书。含酒似乎什么都不缺也不在乎,人给她,钥匙给她,银行卡也给她,卡里边有数也数不清的数字,书房里有堆都堆不下的房契地契,人身上也似有0却0不透的故事。 “阿酒?” “为什么你的眼是蓝se?” “这么古老吗!” “很久以前不小心伤到了。”她一笔带过。 “伤疤早就好了,疼也早就忘了。” “嗳。” “我也喜欢。” “嗯。” “许多人,数不过来。” “有过。” “不知道” “三千年前走散了。” 含酒顿了顿。 “哪位神仙?” 或者泠然枕在她的臂弯里,嘟嘟囔囔说着自己近来的梦。含酒替她抱着笔记本对键盘敲敲打打,时不时被亲吻打断,经常被压在身下,总是缱绻一夜。 后来深秋,泠然病倒。郁含酒陪着她住在医院,准备手术。院里得知情况破格返聘郁含酒,允许她为手术c刀。 术后从医院回到家里时,yan光正好,泠然坐在轮椅里,手上握着一片秋落的红枫叶逗喵喵乱叫着迎接她们回家的穷奇。 泠然笑着打她,陪她胡言乱语:“你才是神仙,你全家都是神仙。几千岁的人了,还在说这些不着边儿的话!”她再也醒不来。 她对含酒说:“阿酒,带我去看海吧?” theauthor: 12 “它居然能发现这个玩点,好可ai。”泠然格格地笑,看穷奇把牛n从x1管里x1上来,放下去,x1上来,再放下去。小爪子g一g,换个姿势继续玩。 泠然r0ur0u它:“你是不是知道自己很可ai,嗯?小宝贝。” “小猫咪的醋也吃?” 穷奇立刻冲郁含酒骂骂咧咧。 泠然一怔,忽然说:“你可是穷奇,风神之子” 含酒只是开车,沉默忽然降临。 “那些都是真的,对吗?” “阿酒,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郁含酒躲在墨镜后,眨了眨眼:“别多想了,只是梦而已。” 泠然突然剧烈地咳嗽,含酒靠边停下车,默默替她取水取药服下,等情况稍稍好转后才继续上路。 泠然靠在车窗上疲惫地合眼:“梦里的阿酒si后,我很久很久都没再见过她,你说她去哪儿了” 含酒伸手,将她身上披着的毯子向上扶了扶。 离开中土后,含酒随船飘洋海上数年。先是做随船的医生,接着又跟着船上的厨子学了些庖厨手艺。每日在海上风吹日晒,与涛声为伴,倒也觉得有种小隐于世的自在。 好在含酒生x自由洒脱,多少家仇国恨也便随风去了。她本就是无拘的神,自是不愿为人间事所困。 只是她到底沦落人间,而人间永远不缺恶行。 那nv孩名为常吉,才si了父母,夜深人静时常常躲起来哭泣。含酒便问:“为何要哭已si之人?si人又听不到。” 含酒微微一怔:“我父母亲族早已si绝。”才想起长乐二十三年旧事,发现自己从未流过一滴泪。 含酒摇头。 含酒被这人间孩童逗笑:“错了,只怕是神明不信我们。” 两人在岛上开荒种菜,捕鱼摘果,存活一年有余,总算偶遇一艘路经此地的官船,随船到了贞行国。又设法从贞行一路向东向北,历经十余个岛国,终于来到东瀛海域。 某次两人第无数次机缘巧合,自东瀛登上一艘大船,随船西行月余终于首次靠岸补给,含酒下船买酒,莫名觉得那酒贩说话亲切,似是乡音,便问:“阁下可是郁国人士?当知此地何地?” “听你口音,该是许久不曾回来了吧?” theauth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