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少见过这样的横茬，不由得骂道：“玛德，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开个破车吗？别让我再碰着你们。”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三道沟子村的界碑旁边，看到那辆车，关保亮知道车里坐的人就是县局的谭队。他便跟罗昭说：“头儿，你说修车铺那俩小子干的事儿，谭队他们知道不？” 跟一些车匪路霸相比，这俩人干的那点事儿还真是小意思。谭队这样的人，一般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这种小案子上。罗昭这次过来，时间本来就紧，暂时并没打算跟谭队说这事。 “罗队，张彪离开三道沟子之前，把门锁住了，家里的东西都没变动，血迹也没清除。” 这件事罗昭之前倒不知道，如果是这样，那对于他们进行现场勘查多少还是有用的。 他家是一排三间大瓦房，铁门上刷着黑色的油漆，门把手两侧都挂着门环。 谭队道：“张彪他爸是泥瓦匠，二十出头就给人盖房子。七八年前他又拉起一个工程队，在咱们县到处接活，一年下来赚得不少，在三道沟是最先富起来的几家。” 郭平安和林落都看过这个案子勘查和法医的案卷，对于现场中几个死者所处的位置都已熟记在心中。两个人进入堂屋之后，眼神都落在了堂屋正中间坐北朝南的八仙桌附近。 在几个房间里转了一圈，郭平安还是把案卷拿了出来，说：“从案卷上显示的血迹来看，案发当晚，凶手是经过张彪家人允许，才得以进入的。” “案发后，东侧邻居发现张家出了意外，出去叫人。村里人来得不少，进入室内查看情况的就有七八个。这么多人同时涌入，就算有指纹和足印，也都破坏差不多了。好几个人身上和脚上也都踩上了血，就更难以辨认谁与案子有关了。” 这个道理罗昭等人自然知道，郭平安观察着房间内的布局，然后招手把林落叫了过来，问她：“小林，卷宗你也看了一部分，指纹和足印这次确实太多太杂，据此确认凶手有一定难度，那你能不能根据这些现场照片，简单地说一下凶手行凶的过程。” 谭队不太清楚林落的身份，但他很明智地保持着微笑，看着郭平安和林落互动。 “我感觉，凶手应该是得到张彪父亲允许才进门的。” “中间可能是出了变故，张彪父亲呈站位，站在这里，然后凶手上前推搡张父，张父有扭打动作，这从他身上的抵抗伤能看出来。” “从解剖结果来看，凶手带来的刀比较锋利，但他力量并不算强，且连续刺了三次才刺入张父体内，这些都可以从刀痕和死者尸体体表检验结果看出来。” “这些痕迹表明，凶手就是想置张父于死地。而且接下来，他又进入东侧卧室，连张母和两个孩子都没放过。” 谭队也好奇地打量了林落几眼，他这时也看出来，郭平安和罗昭都在制造机会想让这姑娘多说话。 罗昭他们愿意给这姑娘机会，他自然不会不知趣地去干涉，他就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想听听这姑娘到底有几分道行。 郭平安略显意外，不过林落已经让他意外了好几次，次数多了，他也就看开了。所以他只惊讶地看了林落一眼，随后跟罗昭说：“小林分析的这个做案过程，跟我考虑的差不多。” 郭平安笑了下，说：“我这几年眼睛出了点问题，不能过于疲劳。普通现场的足迹我处理起来还可以，不至于太吃力。这个现场就不行了，足迹太多太乱，重叠也特别多。我一个人看，恐怕不行，眼睛受不了，到时候恐怕还得你帮我。” 这时郭平安又道：“我补充几句吧，从水果刀留在张彪父亲体内的路径来看，凶手身高大概在170至175之间。另外小林说得对，此人体质应该不算强悍，相对来讲，可能比较文弱，或者生病体虚。”这一片血迹，似乎被什么挡住了，导致这里没有血，那血应该是喷到了凶手身上。如果能查到凶手的血衣，那绝对是个有力证据。当然，凶手很可能把血衣处理了，这件事也不能强求。”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其他人则点头，都知道农村这边都有大锅，可以烧柴火做饭，只要把衣服往灶台里一丢，就烧没了。 罗昭听到这里，不用郭平安提醒，便跟谭队说：“审讯和排查记录，我想全部过一遍。如果有问题，可能会对相关人员进行讯问，还要麻烦谭队这边配合一下。” 因此他配合地道：“这当然没问题，你们要是能帮忙把这案子破了，对于我也是件大好事。” 罗昭点头，几个人便离开张家的房子，锁上门，准备先去保平县刑警大队查看更加详细的案卷和排查记录。 他这时也看到了罗昭一行人，那一刻，他眼神微变，也不知在想什么。 罗昭顿住脚，转头问谭队：“这人是谁？” 罗昭没再多问，一行人上了车，开车去了县城。 走到半路，有个村民叫住他：“玉芳，警察好象又要查张彪家那个案子了，你说他们这回能查出来不？这一天天的，在这儿住着都提心吊胆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这么狠，连十岁的小孩都下手，真狠哪。” 焦玉芳态度不怎么热切，扛着铁锹继续闷头走路，走了几步，他回头跟那村民说：“张大发这个事，你别乱传，都是别人瞎猜的。你这么说不怕他知道了找你麻烦啊？” 半个小时后，林落等人到了保平县刑警大队。到了之后，谭队第一时间把详细的卷宗拿了过来。 东西放下后，他也不急着走，因为他早听说过郭平安的大名，想亲眼看看这位大佬是怎么做足迹鉴定的，多少也抱着几分学习的心理。 谭队怔了怔：郭平安他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从三道沟子村回到保平县刑警大队时,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林落与郭平安两人都不想耽误时间，因此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子两旁，马上开始干活, 谁也没精力去管保平县的谭队怎么想。 林落面前放着纸笔，她先快速把这些图片浏览一遍, 心里有了印象, 才重新开始认真查看每一张图。 这些号码被她分成好几组，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 谭队也看出了点门道。现场所有足迹中, 她认为可疑的有三组, 每一组都有数量不等的足迹, 同一组足底的纹样一致, 说明这是同一个人在张彪家里留下的印记。 林落把自己的记录拿起来，给郭平安看了一眼, 说：“目前是三个人, 但这个一号最为可疑。” 郭平安闻言赞许地点头, 说：“没错，我也觉得这个足迹有较大可能是凶手的。” 林落答应一声，接过郭平安推过来的一叠图片。随后她从自己那摞图片里抽出一张，说：“对，你看这张图，这个人的站位背靠着墙，从这个站位来看，如果他在这个位置对张彪父亲出手，有血喷向这一侧墙上，就可能会被他的身体挡住一部分。这正好能解释墙上那几道喷溅血迹为什么会有一小片空白。” 他也同意林落的分析：“这个人身高为一米七以上，一米七五以下，长得比较瘦。这个特征，与我们之前的分析基本吻合。我看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把这个人所有的足迹找出来，然后重建出他的运行轨迹。其他两个可疑人的足迹也要兼顾下。” 林落忙问道：“郭老师，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他又低头开始检查剩余的图片。 林落瞧着他实在难受，就提议他先歇会。 他这阵子腰疼确实比较严重，平时都没有多少休息时间，既然林落能干好这个活，他不如休息下，不然他真的有点扛不住了。上几个小时就能缓解。我带你去歇会吧，这活一时半会儿干不完，明天歇好了再干也不迟。” 郭平安去休息后，谭队去找罗昭说事，他过去的时候，罗昭也从那一堆排查记录里挑出十几张他认为可疑的，打算稍后再对这些记录做进一步了解。必要时，他会让谭队出面，把这些人传过来重新问话。 罗昭拿起几张记录，说：“可疑人是有的，与张家有过矛盾的我们都查了。包括最先进入现场的邻居，杀猪的张大发，张彪父亲工程队上的人，还有在张家借过钱的，人真不少。但我现在回想，符合这个体貌的人并不多。有两个叫高成功的人，之前看着不显眼，现在回忆，觉得这人也比较可疑。” 谭队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没记错，然后道：“事发后，他比大多数村民去的都晚，但他曾几次要求其他村民进去查看张家人的情况，并要求把张家人送医，这些人一进去，现场就被破坏了。” “也不可能因为他说了那几句话，我们就把他抓起来。倒也查过他，没别的问题，就是有时候会打牌，不过这边农村人都这样，也不是很特别。隔一两年，派出所就抓一批人拘留，挺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