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直至夜暮时才停下。阿秀背着风荷在通往城外的官道上走,途中遇见一辆出城的牛车,阿秀轻车熟路地扮做一名弱质女子,和那车夫搭上话。 阿秀细心地把裹在风荷身上的斗篷掖了掖,作为难状:“家里出了些事故,我和阿姐无所依靠,这才想着去外边投奔亲戚。” 阿秀略一思索,道:“扬州。” “扬州?”车夫见她们两个姑娘身量清瘦,脸上也灰扑扑的,一时于心不忍,替她们出了个主意:“离这儿最近的一条官道上,常有赶往扬州的商队经过,不如我把你们送到那里,你们跟着商队走,这样如何?” 车夫憨笑两声,“谢什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能帮的就帮一把,也算是给自己攒点福气。” 阿秀谢过车夫,背着风荷进了破庙,把她放在地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女郎,既然醒了,就不要再装睡了。” 风荷忍无可忍地打了他一巴掌,手心都红了,气恼道:“你恩将仇报!” “女郎,知道了别人的小秘密,心里是不是觉得不安、惶恐?” “你不知道吗?我把李邵熙杀了。”阿秀笑得云淡风轻,“好了,现在你知道了。” “哦,你确实很倒霉,一个善良单纯的女郎,遇到了一个自私自利又恶毒的坏种,还知道了他的秘密,怎么可能,全身而退呢?” “你要杀了我吗?” 风荷气闷,“疯子!” “其实我现在就应该把你杀掉,然后埋到荒山野岭中,但是如果你死了,我会觉得很可惜,因为世上少了一个会被我骗得团团转的傻子。” 那绳子浸过水,几乎要被沤烂了,风荷用力扯了两下,它们便成了碎片,“你还是想想自己被官府抓到之后,会判斩刑还是绞刑吧!” 秋雨声促促,冷风挟着雨丝坠落在破庙的顶上,也落在檐下,窸窸窣窣,沾衣欲湿。风荷不愿再和他说话,裹紧了披风,背身过去。 风荷捂住了耳朵。 “有几个冬天,我们差点被冻死在街上,但是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个女子,她名唤赵真,是永嘉最擅南戏的名角儿,她带我们回了戏园,教我们唱戏。” “女郎也觉得我就是天生的角儿,是不是?可师父不这么觉得,她总说我心性不定,所以在任何事上都更偏心师兄一些。她当着众人的面,亲口承认师兄会接下她的衣钵。” 面对风荷的诘问,阿秀波澜不惊,似乎并不在意她有没有在听,“是啊,是我把她推到湖里,淹死的。” 他仔细回忆着那日的情形,李邵熙将毒药灌进他的喉咙。 “女郎你是不是也觉得很好笑?” “女郎你听,雨声好像停了。” “不想?” “这样黄泉路上有人与我做伴,就不会觉得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