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烛与霍霖漓背后关于汪屏安的讨论没能传进黎锦秀的耳朵里,他借着酒劲儿舒舒服服地睡到了一晚上,醒后神清气爽。 洗漱后换了套衣服,他跟芦苇湾的管家打电话要司机,管家问他是否回来吃早餐,说望云首府那儿好久没住人,今天的食材应该还没备上。 他拎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道:“那我回来吃饭。” 核心地段顶级小区的顶层复式,上下加起来一千多平,全景大落地窗、空中泳池、叁面花园露台,该有的都有,最开始的装修风格却是开放商交付的精装奢侈风。 他将压迫感极强的直型楼梯改成了富有动感、风格简约独特的原木旋转楼梯,楼梯楼梯顶部开天窗、侧窗,自然光线让楼梯的空间美感更强,也方便将户外露台花园的景色纳入视线范围之内。 餐厅有着浓郁的灰蓝色墙壁,墙壁上挂着组合起来的风景油画,天花板悬挂着独特的玻璃灯具。深色木纹地板搭配带着浅灰和褐色花纹的手工地毯,北美黑胡桃木长桌面对着着落地窗与另一个不同风格的露台花园,用餐时既可以享受园林的雅致,也可以眺望城市的繁荣。 现在回想起来,它其实更像是他们的婚房,只是他自欺欺人,当作不知情。 “……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锦秀。” 尹莘在去世前删掉了自己的名字。 没多久,司机的来电敲碎了一室静默。 他关门离家,穿过私家户外玄关,等候在电梯前的小区私人管家微微鞠躬:“您好,黎先生。” 姚管家为他按下电梯按钮,等电梯的时候问道:“家里设施设备运行都还顺畅吗?您过来前我简单测试用,但您知道,有些小问题居住使用起来可能才会发现。” “那今天需要清洁或者收走垃圾吗?” 电梯到了,姚管家跟着黎锦秀进了电梯,又问:“您去一楼还是车库?” 姚管家按了电梯,安静地站在一边。 “明白,保镖、司机和保姆阿姨都会过来,对吗?” “行,到时候您把负责人的电话发给我,我这边跟他们对接。”小区一梯一户,多对一服务,黎锦秀要搬过来,跟来过的随行人员、车辆车牌都需要登记,方便物业后续更好地管理和提供服务。 电梯抵达地下车库,黎锦秀道:“不用送了,姚哥,谢谢。”姚管家用戴着手套的手扶着电梯,目送他出去。 没看到熟悉的车辆,樊赤云问:“张哥还没到吗?”张哥就是最常跟着黎锦秀的司机。 正说着,两辆牌照特殊的红旗停在了路边,车窗落下来,黎锦秀低声跟里面的人说了两句话,然后对樊赤云说道:“上车吧,后面那辆。” 上次黎锦秀带去的司徒建兰不懂,樊赤云却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应该是一个不能拍照、不能乱走动、不能乱说话的地方。 沿着一段高墙开到尽头,进入庄严的大门,门口的警卫装备严实、站姿挺拔,见有车来,他们稍微检查了车辆便注目礼放行,而后车辆继续沿着两侧郁郁葱葱的山路往上开。 最后,车辆进了一个大院,停在一栋两层别墅前。 黎锦秀也没等人给他开门,便俯身绕过樊赤云拉开了车门。樊赤云顺势先下去,接过黎锦秀递来过来的狗绳,将大小金带了下来,黎锦秀这才跟司机和警卫道谢下车。 “我姥姥姥爷你应该认识。”黎锦秀说道。 黎锦秀轻笑:“嗯,我姥爷以前在你们基地见过你好几次,他说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还很惋惜你当年退了的事情。” “我当时就想,如果我不回去,可能一辈子就见不着我妈了,哪怕是最后一段路,我也不想让她孤孤零零一个人走,所以最后我还是提交了申请去陪我妈治病。 黎锦秀笑容停滞,樊赤云还以为他是觉得他志短,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别人都是舍小家为大家,我做不到,我妈那时候也骂我目光短浅,不知道建功立业,但我不是那么在乎这件事,我有手有脚,之后再做什么不行。” 他又问:“阿姨还好吗?” “不过有你陪着,阿姨肯定很幸福。”黎锦秀轻声说。 黎锦秀眼里带着点羡慕地看着他,刚想说什么,别墅里面就走出来个人。 黎锦秀道:“荣姨,姥姥姥爷呢?” “好的。” 屋子里装潢古朴雅致、大开大合,没有奢靡之气。若说什么和其他首长领导家里有什么不同,那就是纪念类的物品很多,尤其靠近客厅的博古架上,全是合照合影、奖杯奖章,还不局限于文、沉二人,樊赤云略微扫过,在里面看到了黎锦秀某次国际数学竞赛的奖杯和照片。 “笑得很傻吧?”黎锦秀说道。 黎锦秀道:“我那次的成绩超过了我哥叁年前参赛的成绩,所以特别高兴。” 樊赤云听到黎锦秀主动提他哥,心中的警铃响了一下。 黎锦秀没继续说下去,进了客厅。 黎锦秀提高了点音调,整个人都活泼了几分。 老领导笑呵呵让黎锦秀和樊赤云坐下,关切地问了几句后,他忍不住打开话匣子,提起了樊赤云当年那两次惊心动魄的一等功。 大家又说说笑笑用过晚餐,樊赤云跟文琴下棋,黎锦秀陪着沉竹实和兰隽在廊下聊天,聊着聊着,兰隽就提起了黎锦秀要搬出去住的事情。 沉竹实说:“也好,他们这个年纪有几个能天天呆在家里?人家有自己的生活。” “小喻就是操心太多,我都替她累。” 兰隽却拦住他:“你想搬就搬出去,又不是不回家了。” 黎锦秀道:“我妈很好。”他看了一眼沉竹实,又说:“妈妈也很好。” 黎锦秀道:“他们有自己的追求。” 兰隽说:“人活一世,各有活法儿,我就常跟老徐讲,咱们当父母长辈的做好后勤、做好支援就行了,只要孩子不走弯路,怎么过不是过。就像小樊,照他当年那个情况,路顺畅着呢,可人偏偏前途也不要,就要去陪他妈妈,要去尽一份孝心,普通人肯定觉得他傻,我倒觉得他这个人通透,知道自己真正要什么。” 兰隽见他情绪低落,拍了拍黎锦秀的手背,说:“秀猫,不管是你还是你妈,你们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沉竹实心底藏了好多话,又怕说得太唐突刺激到他,最后只笑了笑,倒是兰隽语出惊人,直接挑破了。 黎锦秀懵了:“啊……” 兰隽道:“你当我们这么多年的盐是白吃的,只是不说罢了。而且,那时候你妈反应激烈,我和你沉姥姥就想着走一步看一步,你们如果非要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 黎锦秀清楚,家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和尹莘在一起,只会害得尹莘和家里人都被人非议。 沉竹实却说:“所以说你小子小时候兵法没学好,不懂‘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更没好好学过论持久战。” 黎锦秀张了张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黎锦秀没再说话。 黎锦秀却说:“没事,我陪陪你们。” “以前我哥对我说过,季书记有点问题,却也没细说,是怎么了?” 沉竹实倒是疑惑了:“牵扯到了刑事?” 兰隽道:“这些事还没尘埃落地,就不说了,但锦秀少跟他们接触。”带着也不愿意到我们这儿来。” 黎锦秀很小就发现了,有些人对他的态度取决于是否知道黎锦秀的家人是谁。 为什么这种态度上变化不取决于是否认识他,而是因为知道了他的家庭。 但冷淡也好、礼貌也好、谄媚也罢,刚开始的态度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品行如何。 为了利益和好处,人短时间的态度和行为变化不足为奇,可长久下来却难说,这就是日久见人心。 尹莘回答:“这有争议,性善论存在,性恶论也存在。” 尹莘说:“我认为,每个人的心都是不同的,就像是出厂时候就形状不一、成分不一的原材料,在不同的环境中成长、打磨,结出善果或恶果,变成珍珠或鱼目。” “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