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七点，黎锦秀坐在餐厅吃今天的第一顿饭。 虽然他的身体稍微还是有点不舒服，毕竟伊青他真不是人。 黎锦秀用餐结束，放下汤碗和勺子，用纸巾擦干净了嘴角，回答道：“略病。” “你没去医院？”黎锦秀问。 季云驰道：“原叔叔不让我过去，说那里有他们照顾就够了。” “吃吧。”黎锦秀让季云驰吃水果，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你妈妈那去？”看好文请到：2w 8 9 黎锦秀道：“可你不能一直呆在我这里。” 黎锦秀耐心地解释：“我跟你非亲非故，你留在我这里本来是暂时凑合一下。之前我给你请老师，是担心你闲着没事做，又去惹是生非，现在你爸爸出了事，于情于理，你都不太可能再静下心学习，不如回到你妈妈或者爷爷那里去，他们也更放心。” 他知道，黎锦秀就是不喜欢他，所以不愿意他留在他家。 他怎么都觉得季云驰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回到学校去和自己同龄人社交，但碍于最近的特殊情况，以及他也不是季云驰的监护人或者亲人，黎锦秀没将这话说出口。 如果他从小就认识黎锦秀了，黎锦秀今天还会赶他走吗？这么想着，季云驰又抿着嘴唇撇开了头，带着几分狼狈。他不可能把这话说出口，那样也显得他太可怜了。 他取出一个叁角的符箓放在桌上，轻按着推到了季云驰面前，又说：“如果他再出现，可以给原科长或者我打电话，昨晚上你见到的那一男一女应该很厉害。” 季云驰冷着脸收下了符箓。黎锦秀担心走夜路不安全，便联络了赵宁宁，明早让人将季云驰送过去。 季云驰在他打电话的时候稍微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但对于要回去面对他妈这件事仍然心怀着郁气。 黎锦秀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你要继续逃避吗？” 季云驰很少体会那样关切的目光，父母和家人看向他的眼神永远是责备和督促，甚至于吝啬于给出关注，就像是那天晚上从未出现的季听潮和赵宁宁。 哪怕黎锦秀说出那些被曾经的季云驰视为道貌昂然或者无聊的话语，季云驰都认真地思考他说得是否正确，而不是像从前，在第一时间像只炸毛的小兽一样拼尽全力地反驳。 “季听潮，你远比你的同龄人成熟，我并不想要将你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糊弄你。” “你可以这么想，你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当你成为她的孩子的那天，她也才刚刚成妈妈，也就是说，实际上，她作为妈妈的年纪和你一样大，她和你都是新手，也一样会犯错误，你作为孩子，长大了，有了分辨是非和表达喜恶的能力，就应该告诉她，如何改善你们之间的问题。” 季云驰握着拳，“她骗过我很多次……不止是离婚的事，小时候她经常将我送到我爸这边，然后偷偷地走了，说好了周末来接我，也会因为她有其他的事情而忘掉。” “我爸在家只想和原微在一起，原微虽然会照顾我，但我爸不喜欢他过分关注我，所以我爸用很多我根本不喜欢的课塞满我的时间，可是我又不是每天喂喂饭就好了的宠物或者占个地方就够了的机器人，我不喜欢天天跟保姆或者家庭老师一起被关在房间里。” 季云驰回忆过去，才发现他其实很喜欢和他妈妈呆在一起，他停顿了一下，“可是我没想到，她一直在骗我，就连离婚都在骗我。” 季云驰摇了摇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尽量平静地说道：“我妈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就像原叔叔和我爸的事一样。” “后来我上了高中，明白了他们是情人的关系。” “我主动去看了她，因为我觉得她真傻。” 黎锦秀垂下眼眸，将自己放在桌上的左手收起。 “他们根本就不会 季云驰情绪变得有些激动，“我爸也好，我妈也好，在他们看来，我们这种小孩都必须仰视他们，必须孝顺、必须听话，我们说什么、做什么，就算自杀跳楼，他们都不会改变，就像那个人一样。” “季云驰，你才十六，你的路还很长。” “你很聪明，也很敏锐，你不必变成那样的人，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他真的可以吗？季云驰不知道。 如果他是代孕而来，那么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在这个现实主义的过家家游戏里，赵宁宁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对他忽近忽远，季听潮扮演着严父，是说一不二的控制者，季听潮真正的伴侣原微扮演着慈母，在季听潮的任命下履行自己的职责。 当发现这一切，他暴躁狂怒、痛苦不堪，恨不得让笼罩在他头顶上的那些人消失，所以他想要呆在黎锦秀身边，黎锦秀很好，这样他也不会见到他们，可是黎锦秀却告诉他，其实他还可以戳破那些摄像头的存在、找到大海尽头的那扇门—— 季云驰主动回房，黎锦秀担心他还想不通做傻事，还让樊赤云去看过去，樊赤云却说他在认真学习。 “老板，我发现你很适合当父母。”樊赤云道。 他拿起手机，给司徒建兰拨去了电话。 “兰哥，你好，最近你和阿完都还好吗？” 听到他们的好消息，黎锦秀露出笑容，道：“没有，只是有个朋友的小孩，他和他爸爸可能遇上了一点事。” “听你这么说，这只鬼应该还只能吓吓人，张师兄和苏师兄在，没什么问题。” “听说了，这事还跟我之前的事有关。”司徒建兰声音压低了一些，“马无名转了性一样，不仅自行请辞道盟理事的位置，还来九龙山找我师父和我当面道歉，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再说这事本来就是小事，我们也就让它过去了，但是道盟里马无名空下来的位置就这么换成了张师兄。” 黎锦秀又问：“我之前听说，张道长是道学家传？” “他爷爷……张文言道长？” “偶然听人提起过，你认识他吗？” “那……你觉得，张道长信得过吗？”黎锦秀问。 黎锦秀听他语气有点逗，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我了解了，谢谢你。” 这样起码不用担心张无有会参与养猪…… 黎锦秀突然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他只顾着担心活人的安危，忘了那只鬼—— 更要紧的是，还可能有像刘厂长那样的养殖户潜藏在其中，给未成形的厉鬼制造杀生的机会。 黎锦秀带着略微急躁的神情起身，小腹传来轻微的坠胀感，但他已经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