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裹在浴袍里的时候，黎锦秀累得一根手指也不想动。 伊青替他弄干了头发，抱着他回到了床上，问道：“要喝水吗？” 黎锦秀阖着眼睛，几乎只是轻声哼了一声，伊青却听到了。他凭空取来了水杯，喂黎锦秀喝水。清凉润泽的纯净水落入干燥的口腔和喉管，很是舒服，黎锦秀也因此清醒了几分。 他还记得自己问过的问题。 “为什么？” “我不仅没有面目，也没有指向的神灵，一旦容身庙宇便易聚邪念、易成淫祀。” 黎锦秀对这个词语有一点印象。淫祀指的是不合礼法的祭祀，或者将不该供奉的对象当作神一般来立庙祭拜。 伊青回答道：“我会成为邪神。” 黎锦秀背脊发凉。 “对，你是阴官。” 黎锦秀昏昏沉沉，想睡又舍不得：“可是……明天醒来就见不到了你。” “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吗？” “也对，你有六万多个化身……”说着，黎锦秀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呼吸也越发平稳。 就在黎锦秀将要陷入黑甜的梦乡之前，他忽然握住了伊青身上的一块玉佩，问道：“你会突然消失吗？” 自从能抱住黎锦秀之后，伊青每次都会抱着他到天亮不得不离开时才消失。 闻言，伊青身体僵直了一瞬，他触摸到了隐约的湿意，指尖轻微地收拢。 伊青缓慢地擦掉黎锦秀眼角的泪水，“是我的错，我不会再那样对你。” “害怕什么？” 害怕伊青从来都只是他的幻想，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害怕等哪一天他清醒了，依旧要面对失去了尹莘的现实。 可这时候，黎锦秀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不是完美的作品，投胎做人的时候也没能成为一个十全十美的哥哥。他没有让黎锦秀幸福，反而给他带来了藏在心底、缠绵至今的伤口，这全都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因为他想要黎锦秀。 伊青抚摸黎锦秀柔软的发丝，低声细语，一如祈愿，“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也只要这一个愿望。” “你会爱我……” 他的神明沉睡着，并没有回答。 察觉到这样奇怪的情绪后，黎锦秀又忍不住嘲笑自己的矫情，才这么两天，自己就开始舍不得伊青了。再说，晚上就能再见到他，比起从前几个月才能见到尹莘好了不知道多少。 今天他准备去医院做复查，所以穿得不那么讲究。上身一件浅灰条纹短袖衬衫，领口解开叁颗纽扣，露出白色内搭的圆领螺纹领口，衬衫下摆扎进灰蓝色的高腰工装裤，刚刚好就是他从前最爱的搭配，舒服、简单，方便走动和干活。 黎锦秀又去挑了块表。 穿戴整齐，黎锦秀下了楼。 家里的饭厅分了中式和西式，大大小小、里里外外好几个，小餐厅是其中的一个西式餐厅。它靠近西侧的花园，紧挨着花园的那一面墙上装了可以打开的玻璃门，能够直接欣赏到花园景观。 “好的。”佣人等他离开后，通知了厨房。 餐桌前的玻璃门开着，大小金原本趴在屋檐下，察觉到黎锦秀的动静后，两只金毛站起来甩了甩身体，朝着黎锦秀小跑了过来。 黎锦秀摸了摸大小金的头，道：“好。” 黎锦秀不免觉得有些逗，问尹朴声道：“大小金早上没吃饭吗？” “也是。”黎锦秀应了一声。 黎锦秀对着两只狗摆了摆手，“我这什么都没有，出去玩吧。”大小金站起了身，却还不肯走，摇着尾巴继续看着他，小金还忍不住往他的怀里蹭。 黎锦秀笑着用手肘去推小金的狗头，又对旁边的一个佣人说道：“田姐，把他们带出去。” 徐喻端起碗给黎锦秀盛粥，默不作声地与尹朴声交换了 锦秀看起来真的好多了。 徐喻将小米粥放在黎锦秀面前，随口问道：“今天怎么安排？” “好。”徐喻又嘱咐，“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尹朴声道：“反正也没事，那下午锦秀带大小金去宠物医院吧。” “小金这几天一直有点倒吸气，又没有别的症状，我联系了医生，医生说考虑到他们的年纪，可能会是心脏肥大，所以还是去检查一下比较安心。”徐喻解释道，“顺便也让医生看看大金有没有问题。” “下午我让管家把他们的疫苗本和狗证都给你带上。”尹朴声又说道。 叁人大致吃完了早餐，尹朴声又提起了北游的事：“北冥游空的项目你打算怎么处置？” 尹朴声冲着她讨好地笑了笑：“我这不是关心一下孩子的想法嘛。” 黎锦秀放下勺子和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我的想法是，看情况继续推进。” 黎锦秀道：“现在的舆论只是一时，过不了两个月就会平息。” 黎锦秀轻微地摇头：“不是对北冥游空有自信，而是因为全息游戏这个市场还有很大的空间。” 说来有些冷漠，但事实如此，经济市场从来都是冷血动物，哪怕是沾着血的事故和灾难，也都可能在其中生出新的机遇。只要有需求、有利益，市场就不可能因为一两场事故因噎废食，就拿这次鸣琴的事来说，即便鸣琴和北冥游空因此倒闭了，也还有会其他的虚拟设备和全息游戏公司带着新的解决方案出现。 一时的负面舆论过去后，承诺和信心会重新占据消费者的心智。 黎锦秀最后说道：“但具体怎么做，就看他们的诚意如何了。” “我倒不是担心什么吃不吃亏。”徐喻没好气地白了尹朴声一眼。 徐喻对黎锦秀说道：“你爸最爱胡说八道，别理他，你心里有数，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看好这个行业，多接触几家类似的公司也可以。” “我明白。”黎锦秀道。 上车前，尹朴声突然有些苦恼地说道：“我之前做了个关于锦秀的梦，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梦里好像还有小莘。” 徐喻道：“什么梦不梦，上车吧，我看你以后多半老年痴呆。”说完，便自行上了车。 “美得你。” 这时，等候在一旁的司机关上了车门。 尹朴声摆了摆手道：“进去吧，看完了医生记得跟我们说一声。” 黎锦秀目送车辆远去，又带着大小金去草坪上玩了一会，最后带着樊赤云驱车前往林翡所在的医院。 尹朴声：我梦见锦秀和小莘…… 徐喻：（打断输出）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