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怀朔很少有这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刻。 她要是下手,刚才不能动的几秒已经足够他死个上百回了。 舔掉他指腹上的朱砂? 可惜江晚并不知道这位薛师兄在想什么,不然她一定会给他讲个故事,说曾经有个齐天大圣孙悟空,奉命主管蟠桃园,七仙女来摘蟠桃,他定住貌美如花的仙女,转身就去摘桃子了…… 给他下毒的那些师叔们也没想到,他们费尽心力找来可以两度发作、第二次发作会变异得更凶猛更诡异的冷门毒药还没起到作用,他们这些下毒的人就全死了,没人再有机会说出真相。 “师兄?”江晚看他面无表情,心里没底,小声地叫了他一声,“你在生气吗?” 脑袋在坚冰上磕了一下,江晚痛得快哭出来了,不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哪里出了问题,可是抬眼一对上那双凉意纵横、杀气腾腾的眼眸,她立刻认怂:“师兄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她现在只想回云台山,哪怕是和洗衣傀儡一起洗衣服都行啊呜呜呜呜! 美少女江晚再次诚挚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下次不敢了!” 薛怀朔以为他们之间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峙,可是掐着她的脖子半天,他终于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和空气对峙,那位师妹眼泪汪汪地在向他道歉。 正当气氛凝滞的时候,江晚忽然听见了一个被冻的瑟瑟发抖的小奶音,正在以极高的速度靠近: 这个池子很冷,全是冰,非常滑。 “执――明――道――长――” 江晚被加速度导致的冲力撞的往里挪了挪,可她柔软的脖颈还被禁锢在他掌心里,眼看纤细的脖颈要折断在自己手里,薛怀朔直接松开了手。 他刚才为什么要松手?直接掐死应该更方便啊,省得再面对她不知道是什么的三昧。 拜他的三昧所赐,他几乎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神秘”“看不透”过。 他不知道。 师父耗费那么多修为给她制作清心诀,或许和她的三昧有关? 江晚总算知道刚才薛师兄眼里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了。 可是打完喷嚏它揉了揉鼻子,立刻眼睛发亮地转向一边身着白衣的薛怀朔,眼睛发亮:“执明道长!我想要追随您!!!” “我是真心的!拜托了!我已经等候您半年多了!请您一定要允许我追随您!” “到了混元门,又听说您了!您特别厉害!我就想追随您!”小熊猫手脚并用地在空中比划着,动作神情都夸张得很。 “我爹娘以前是与华山毕月公主手底下的差使,后来毕月公主被人杀害,那人还把洞府烧尽,整个洞府都被尽数烧死,我那天瞒着爹娘跑出去玩,侥幸活得一条性命,但爹娘都去了,无人庇佑,在与华山也只是给人欺负。我想修道!我想像您一样厉害!这样就没人欺负我了!我还能找到杀掉我爹娘的人!” 江晚先是这么想了,随后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与华山毕月公主……这明明是原书里的主线剧情! 这只金乌是修行了七百年的精怪,占山为王,自封为“毕月公主”。 饶赤练杀完之后,觉得毕月公主洞府里的精怪那么多,保不齐有哪只得了气运,成了气候还记着仇,以后对自己或有不利,于是干脆把整个洞府的精怪都给杀了,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放过。 没错,原书女主就是这么行事果断(心狠手辣),当初江晚看书的时候,代入她的立场,还十分赞赏她这种性格,觉得确实是个不落俗套的人设。 江晚看他傻乎乎地对着一片虚空真情实感,实在有些不忍,随手捏了个术法,把它湿漉漉的毛发烘干。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江晚,动身往外走。 “没关系的!我知道第一次您肯定不会轻易答应的!我可以等!我愿意等!等到您答应为止!”小熊猫胸有成竹,完 “混元门有很多收徒的地仙,你随便找……”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好像把能收徒的都杀完了,于是不再继续说了,任那半截话扔在那里。 薛师兄速度很快,走出寒潭,到了朱令台露台前,瞥了一眼江晚,对她说:“让它待这儿,我们去云台山。” 江晚第一次遇见什么东西强烈要求要钻到自己袖子里去。 薛怀朔再次产生了强烈的“看不透她”的感觉。 看来只要和他没关系的事情,他根本就懒得管。 “姓薛的!你这鼠窃狗偷没良心的白眼狼!你有本事躲在上面!你有本事滚下来和爷爷们单挑啊!” 朱令台依山而建,虽然只有五层,但是凌空而起,离地面很远。 那孩子天生痴傻,修建朱令台的时候,去看了一圈,对自己的门主父亲说:“第五六七□□层好看,下面的楼层都难看,要是没有就好了。” 前任门主如此宠溺自己唯一的孩子,却依旧没能阻止孩子先天不足导致的早亡。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跨物种相恋。 但是朱令台这种浮空设置,若是有人在上面设置空气墙,不需要多么高明的术法,就会使得整个朱令台变成一座真正的孤岛,下面的人要想上到朱令台来是基本不可能的。 仿佛是来春游的。 江晚一瞬间明白了自己师妹那个奇怪的表情和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的话语。 把他当成圈养起来、迟早要杀掉瓜分的灵药的,又有多少人呢? 他们肯定觉得,一个年轻人,就算从出生起便一直在闭关修炼,又怎么可能敌过己方十几个上仙? 反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但是薛师兄仿佛没听见一样,冷冷地往下瞥了一眼,继续对江晚说:“你会用轻身诀吗?” 薛师兄没理底下那些人,他心情好转了?不打算杀人了? 薛怀朔点点头,也不多言,在她腰间轻轻一带,已经飞出朱令台十几米远去。 江晚被他带着在云气中穿梭,却是第一次觉出这个世界修道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天差地别。 他们身后是迅速远去、孤零零悬在空中的朱令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