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护送太子上京的车队一路日夜兼程,力图尽快将这位殿下送达京城。
可益州实在是险远,再快马加鞭,也得花不少时日。
一路上,除去最开始教他下棋那一回,太子再没叫过赵宝珠过去。倒是叶京华常常就要到前头去,赵宝珠知道,他们大概是有朝政上的事情要商量。
他虽然做官的日子尚浅,却也知道这次失踪的太子忽然回京,是件石破天惊的大事,待消息传出去,那些长舌头的朝臣还不知道要怎么议论呢。旁的不说,元治帝必定是很欣喜的。看着先前的情形,四年了还未找到人,元治帝心中约莫是有些认命了,只是嘴上还不愿承认,如今以为已去了的太子忽然失而复得,元治帝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
说到这里,赵宝珠就就想到车队后面的张氏夫妇,不禁叹息一声。
自从太子恢复记忆后,就甚少到后头去。
虽然车队上下都对老夫妇十分尊敬,好吃好喝地供着,生怕路上因着颠簸将老两口弄病了,但张氏夫妇依旧每日都盼着能见儿子一面。
然而太子却并不如何露面,只每日遣跟前伺候的人,早晚各一次去向老两口问安。
故而张氏夫妇总是哀哀切切地找赵宝珠问:“小宝,铁牛他……不、太子殿下什么时候有空,能见我们一面啊?”
赵宝珠心酸极了,每每都要将老两口请进轿子里好好安慰一番,无论得了什么好东西拿去给赵父,都一定要给张氏夫妇带一份。
老两口眼巴巴的盼着儿子的模样看得人心里不好受,可赵宝珠也大概知道为什么太子不轻易见他们。
张氏夫妇是早就将他当儿子了,可太子的爹却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当朝皇帝。
这可不是说笑的,试想要是老两口一时转不过弯儿来,待进了京当着元治帝的面儿张口就称太子为自己的儿子,那元治帝会怎么想?皇家血脉不容置疑,太子是也只能是元治和先皇后的嫡子。
再者,皇家好面,张氏夫妇要还是一口一个铁牛的,传出去也不好听。若是因此引起什么波澜,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怨了。
太子归位,终究是要跟张氏夫妇割席的。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当断不断,让张氏夫妇对他抱有希望,不如保持距离,让他们尽快接受他们已经失去’铁牛’这个儿子的事实。
果然,张氏夫妇多日不得见太子,渐渐的也不去找赵宝珠问了,只是看着十分消沉。
赵宝珠心中不忍,却又心想太子虽然仁厚,这么一看,也是个十分有决断的人。不过储君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和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必定是不一样的。
遂又想到他自己恐怕也在张氏夫妇之列,太子也不能继续当他的’铁牛哥’,自然也需要疏远些。这样想来,太子再没有找过他,倒也不难理解了。
赵宝珠叹息一声,心中有些五味杂陈。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太子其实后来又找过他几次,不过都被叶京华找借口回绝了,几次下来,太子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还是将此事忘在了脑后,也就没找他了。
赵宝珠也就感叹了这么一下,很快就不纠结了,铁牛哥是一回事,太子又是一回事。既是太子,那就是他的主子,他办好差事便是了。
近日来叶京华正在教他下棋,赵宝珠本就被跟太子学的那一次勾起了兴趣,路上又没有旁的事情可以做,倒是学的津津有味,待车队走出蜀山之时,他的棋已下得像模像样。
走出蜀山,他们山谷外的一个名叫平年的小镇驿站略作修整。
经过这些时日,叶家的仆人已经习惯了伺候叶京华与太子两位主子,很多事情不需要叶京华再亲自去一一吩咐。他倒是乐得清闲,坐在驿站旅店的窗边,倚着桌子与赵宝珠下棋。
赵宝珠眉头紧锁,双手环在胸前紧盯着棋盘,一幅苦恼的样子。
叶京华也不出声催促,半闭着眼睛靠在窗台边,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赵宝珠见他这般闲适的模样,不服气地咬了咬后槽牙,盯着棋盘冥思苦想,终于在白子的包围中找到了一线生机,眉头立即一舒:
“啪!”
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一声脆响。
赵宝珠落下棋子,挑眉看向叶京华,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接招。
叶京华听到动静,这才缓缓起身,睁开眼,目光落在棋盘上,一下子皱紧了眉头。
赵宝珠看见他神情的变化,一时非常得意,高高的仰起下巴,看着叶京华神情非常慎重,思考了许久才落下了一子。
赵宝珠倒是越下越顺畅,在棋盘上打得叶京华节节败退。棋盘上,黑子深入白子腹地,最后算起来,竟然整整胜了叶京华五个子。
“哈哈!”赵宝珠十分得意,手往桌子上一拍,道:“看看,是少爷小瞧我了吧?谁叫你掉以轻心?所以才输了我这么多。”
叶京华眉心微蹙,似乎有些苦恼的样子,良久叹息一声,向后靠了靠,抬眸看向赵宝珠:“你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看来我得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