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怜的黄木桌子滚下堂去,立即摔了个四分五裂。巨响一下阿隆被吓得一个屁墩跌坐在了地上,惊惧地看着正喘着粗气的赵宝珠。
赵宝珠面黑若鬼神,此时也顾不上吓着了阿隆,他忍无可忍,怒气冲天地在堂上踱步。
“竟有如此伤天害理之事!辱人妻子,杀人全家,蛮占家产——”
赵宝珠气的直跺脚,实在忍受不了,捡起地上黄木桌上掉下来的木棍,用力朝大门砸去:
“尤贼必死!”
阿隆听了这话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也顾不上屁股疼,咕噜一下爬起来一把抱住赵宝珠的腰:
“老爷、老爷!这可不兴得说啊!”
怪不得赵宝珠要问他门关好了没!这话要是传出去,那他的脑袋真可以不要了!阿隆死命拖住赵宝珠,实不知道自己这位小老爷看着细皮嫩肉,脾气竟然这样大!口中不断劝道:“老爷你别生气,这、这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啊——”
赵宝珠看起来简直像是当场要提了刀去把尤氏一家全都砍了一样。阿隆两只手臂圈着他细细一把的腰,都还能感到赵宝珠的肚子随着喘气一起一伏,显然是气得狠了。
“你放开我!”赵宝珠厉声道。
“我不放!”阿隆哪敢松手,央求道:“我的好老爷,别生气了,咱们午饭还没吃呢,先去吃饭吧?”
赵宝珠瞪他一眼:“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阿隆登时不敢说话了,只抱着他不敢松手。赵宝珠喘着粗气,看着满室狼藉,心中的怒气渐渐消了。再生气,要收拾这尤家也得从长计议。他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拍了拍阿隆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行了,放开吧,先吃饭去。”
他确实是气饱了,可到底怜惜阿隆年纪小禁不住饿。
阿隆闻言,极小心地睨了眼赵宝珠的面色,见他似乎确实冷静了下来,才缓缓放开手。赵宝珠一把将他提溜起来,到后院里去吃饭。桌上摆着两、三样小菜,白馒头,糙米饭。出了盘野菜炒鸡蛋外无甚荤腥,阿隆却依旧吃的很香。只是他只管闷头吃,却不敢抬头看赵宝珠,往日里他最爱没大没小地跟赵宝珠在饭桌上玩笑,今儿是被他发官威吓着了。
赵宝珠说是被气饱了,却也不是不吃饭,正抓了个馒头在手里,一边撕着吃,一边拿眼睛看阿隆,好笑地勾了勾唇角:“吓得跟鹌鹑似的。怎么?我又没冲你发脾气。”
阿隆嘴里还包着半口饭,瞥了眼赵宝珠,见他脸上笑盈盈的,放下心将饭菜咽下去道:“老爷还说呢。您要是真向我发脾气也就罢了,折磨那桌子做什么,好好的桌子全摔碎了。“
赵宝珠静下来后也有点儿心疼,那桌子日头久了,他本来是想拿来放些杂物的,嘴上嘟囔道:“摔碎了就碎吧,反正是要换的。”
阿隆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老爷要总是这么折腾,有多少银子够得砸的?”
赵宝珠想到银子的事,也是肉痛,现在他身上暂且还有银钱,可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便道:“我知道了,以后不砸了。”
阿隆看了他一眼,忽得想到了什么,小声道:“陶大陶二叫您小赵大人,可我还是想叫您老爷。”
原先他叫赵宝珠老爷不过是之前留下的习惯,说实话光看外表,恐怕说赵宝珠是他哥旁人还要想上一想。可今儿他是真服了,无论容貌年岁如何,官儿就是官,正经进士老爷就是不一样,坐在那高堂之上便是副威严模样。况且赵宝珠如此高风亮节,懂得体贴民心,上好的马车都肯拆了借给人家运棺椁,阿隆心服口服,这声老爷叫得真心实意。
赵宝珠很无所谓:“随便你叫什么。”他吃完饭一抹嘴,扯了张宣纸过来,对阿隆道:“你吃完了给我写样东西。将那尤家你认得的人,还有都是干什么的,都一一写下来。”
阿隆一听又紧张起来,看了赵宝珠一眼,道:“老爷,你不会真要跟他们折腾吧?”他是真怕赵宝珠要是真跟尤家杠上,落不到好处不说,还会受那家子土匪的折磨。他年龄尚小,且跟着上任县令将事情看惯了,以为县官儿对当地乡绅大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常事,劝道:“老爷还是别管了,我们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若有帮得上手的就帮一把,也不至于和他们结仇啊。”
赵宝珠闻言,没有回应他,只是淡淡道:“你写便是,我自有计较。”
阿隆不明所以,只好按他说的将认得的人都写下了,再一一说给他听。赵宝珠听着,眸中神色晦暗难明,暗中冷笑一声,抬头自窗户外望向外头,即便是他安静得呆着,也难保没有事故。恐怕过不了几日,就该有人来此处辨辨虚实了。
三日之后,陶氏长兄一家出殡,由墨林拉着三具上好的坂木棺椁,吹拉弹唱,穿城而去。在无涯县这样场面的葬礼已算是风光大葬了,一时间全县的人都知道新上任的县老爷将马匹借给了陶氏兄弟,还开恩给了他们丧葬的费用。
隔日,陶章陶芮来还马。两人一身缟素,跪在堂下给赵宝珠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