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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曲(下)(1 / 1)

“我这下可成了没得规矩的妻君了。”皇帝才坐下来,纯生便早点了茶奉上。是雀舌,红绡院的掌柜娘子向来阔绰。 睁着眼睛说瞎话。皇帝好笑,“你这雀舌比之贡品也不遑多让。纯儿越发油嘴滑舌。”她虽是调笑纯生,目光却留在阿斯兰身上,见着他牛饮似的一口吞了茶水,心下只觉叹惋,可惜了这好茶叶。 纯生算不得顶好的相貌。容长脸儿,一对细细长眉,添上几分半挑的杏眼,看去也算有些大家公子的韵味,只是到底差着几分气度。这等相貌不足男子要做了头牌,自然是以其他地方取胜的。如纯生这般,便是读了些书,通晓礼乐的,专供贵女宴席弹唱,也陪着说话奉酒,席间助兴又不至于教贵女们落个流连烟花的恶名。 “最近没甚新曲么?”皇帝笑,“总不至于专等着我。” “咚”的一声,是阿斯兰放了茶盏,好好的窑变釉建盏给折腾得,“不是说吃酒,怎么干巴巴地闲聊起来。”他梗着脖子,声音也沉,自不比纯生温言软语,在这船里格格不入。 “郎君莫急,奴家叫人传菜来。”纯生唤来小童吩咐几句,不多时,船便靠了岸,从外头端进来各色酒菜。纯生便笑:“燕娘可要听奴家唱了新曲?” “是。”纯生笑,自抱了琴坐去屏风后头,“是奴家自己填的,燕娘莫嫌弃。”只听屏风后头几声叮咚,想是花魁郎君调了琴,校了音。待理罢了弦,才听他唱道,“盛年宴游人行处,碧水丹山,一晌青云住。罗裙清酒翻无据,呢喃且把帘儿护。——借劝王孙殷勤语,只道春归,年光卿休误。莫唱渭城朝雨句,可堪屈指韶光暮。” 皇帝只笑,“怎会呢,纯儿文墨音律只怕越过许多公子了。”这小郎君,变着法子诱使人怜惜爱重,要不是自伤身世,要不是年华老去,左不过是在恩客里掂量着谁有这本事替他落了籍好有个归宿罢了。如他这般弹唱的伶角儿,到了年纪榨不出钱财来了,若不能攒够钱财自立门户,便要归入下档院子,成个什么人都能买去的伎子。 “奴家哪比得上官家公子。”纯生低低喃喃,似是苦笑了一声,“只怕燕娘见惯了好人家的公子,也瞧不上奴家的。” “纯儿生得好,性子也妥帖,有甚瞧不上?切勿妄自菲薄。”皇帝让他坐来身侧用些饭菜,“你便在我这里歇歇,也莫用了酒,怕倒嗓子。”她好言好语的,又亲给纯生夹了些清淡菜肴,这才自己用起饭来,“我没有那许多规矩,总是你觉舒服才是最好。” 宫中对酒管制颇多,君侍尤严,这是馋着了?皇帝挑眉,“你也饮太多了些。”她示意纯生去给他上一壶新酒。花魁郎君也不多话,只默默去外间叫人,待他出了门皇帝才道,“是冷了你些,只是这般灌酒总也不好。算我不好,我叫人给你准备些解酒汤?服下了好好睡一觉,今日累着你了。” 猫儿驯熟了。 “纯生呢?你这眠花宿柳的,晚上可别叫错男人名字。”法兰切斯卡笑道,搭着阿斯兰站起来,“一壶就醉啦?我还以为你很能喝。” 法兰切斯卡只觉他麻烦,随口应和道,“好好好是是是,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待走出了几步到了内室才低声笑道,“你没喝多我知道,毕竟你们人喝多了是起不来的。”他眨眨眼睛,将人往床上一丢,“借酒壮胆,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都是些汉人的风流把戏。 “皇帝陛下叫人送来的醒酒汤。”阿努格递过来一碗汤水,“哥哥……” 这船里怕风浪,灯火皆以纱笼罩起,几点昏黄在罩中朦朦胧胧地晃动,散出浅淡辉光。 眼前这小少年却盯牢了亲生兄长的眼睛,“哥哥,你日日都要如此说几回,是不肯承认喜欢皇帝陛下么。”他才十二叁,还是懵懂年纪,用了这平静声音问来,混着水上清风更添几分阴寒,“哥哥,这两个月你不见着皇帝陛下,就真的痛快么。” 侍仆们用饭是等着里头主子们用完了撤下来才有的。舷板上支了个小几,单供着皇帝带进来的两个仆役——纯生同小童都是在迎客时辰之前用些饭食,待客人用过之后便要叫人伺候了,没什么用饭的时候。 “我就和他说,喜欢皇帝陛下就喜欢啊,”阿努格还没咽毕饭粒,有几分口齿不清,“可他总觉得皇帝陛下是仇人 妖精只笑了笑,“我以为在你们人眼里她就是。可喜欢什么东西与恨什么东西又不冲突,亲完抱完再动手嘛。”他耸耸肩,两颗水蓝眼珠子在月光底下透亮。 中原皇帝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妪。纵然年轻时驰骋疆场是个所向披靡的雌虎,到了这般年纪也该褪了威风落到后方,做个中原王朝的花架子。 可惜皇帝运道颇佳,据回报之人说,有个男人为她挡了一刀,没能伤着她要害。 可惜禁宫守备森严,预备入宫之人被尽数捕获在前朝宫宇。至于他自己,阿斯兰瞧着掌心纹路,没料到皇帝竟自己假扮特使身赴前线,盖头一掀开便先乱了阵脚。 外间声响静了许多,却平白有些黏腻气音。烟柳巷陌是彻夜不眠之处,他早在汉人的世情话本里头看过了,想来皇帝也不过在外间行些云雨之事,那小倌似颇得她中意。 “燕娘……”那男人声音轻细,语调粘稠,胶着在喉咙里似的,“燕娘……奴家本还想讨首新词呢……” “燕娘……痒……”似乎是笔尖扫过肌肤之声,也不知是写在何处。 “找人誊抄了再洗去就是。”皇帝浑不在意,“明日客人不会见着。” 皇帝状似对新作颇满意,将笔往地上一丢,“去寻了人吧。” 不过是风尘儿郎无路可选罢了。 “你等等。” “我替你抄。”话一出口,阿斯兰先有些悔了,分明是此人狐媚,怎么反倒自己起了恻隐之心要替他挽了颜面?“你取纸笔来,我会写汉文,”他说着自嘲了一下,“比不得她就是了……我晓得你们喜欢好字,讲究书法。” 待阿斯兰看去,才见着这词全貌。他不通汉家音律,只能照实抄了来, 明堂辞归故嫌迟,人不解此心忧。银鞍白马复何求?明月见青冢,天地一蜉蝣。” “怎么了?” “你还肯怜他。”纯生离去不久,却是皇帝入了帐中,“心慈如何掌兵?” “他是自己求的,既要恩客钱财,自须承恩客之情。”皇帝面上没甚七情,只坐了下来,自取了发冠,通开一头青丝,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挑眉笑,“你是觉得我两面叁刀,唬着你玩?” “我自然是对你负责的,”皇帝转了身子,搂上阿斯兰颈子,“答应的事情都作数,也当你是正经侧室,也当你是盟友。”她的手指自衣领滑下,不知怎的便滑入衣襟之内,“先前冷着你了,是我不好,将清白郎君晾在一旁了。” “燕娘……”皇帝回头看去,是纯生怯怯地立在屏风一旁,头发散下,衣衫还半开着,透出几分才沐浴过的水气,“奴家不是故意搅扰的……奴家这就退下……”花魁公子咬了咬下唇,垂了首便背过身去,“祝娘子郎君春宵好梦……” “既是借了你的地方,怎好叫你独宿他处?”皇帝笑,唤了纯生入内来,“纯儿未免太明理了些。”那落在衣带上的手便分了一只出去,扯住了纯生指尖,指纹微微摸索,带着几分粗粝感。 “说了叫你留下便留下。”皇帝没去瞧阿斯兰,着意去留了纯生,“只当是来助兴。” 烟花地界的郎君自然是一身的本事。皇帝年少时逛的次数多了,对此也不觉为怪。真要比起来,身侧这个反倒是空有一身美艳皮囊,帐中功夫是一点不会,很没趣味。倒不如现下这般,以大美人养眼,小美人伺候着,其中快慰倒多几倍之数。 他是如此想,便出了十成十的功夫来侍奉,自托了皇帝胸前软肉,落下一吻。 那鹰眼盯得紧了,倒看得皇帝起了施虐之心,“你是在求欢?”她并不爱拒绝美人示好,只是如阿斯兰这般碍着面子不肯直说又偏偏做不到放下的格外 “是你喜欢摸,我便让你摸。”手掌下的肌肤被养得细腻了许多。早间说他胖了些,倒并非错觉,确实比起才来京里时候软了几分,不似那般劲瘦,硬梆梆的没多少软肉,如此略软和些的手感也不赖。 “你是胖了些,不若先前俊美。”皇帝故作惋惜,手掌缓缓片过胸肌,以指缝夹了夹其上朱砂,激得阿斯兰一挺,“怕是吃太多了些。”她的手游走过身侧美郎君身前,又缓缓抚过侧腰,探去背后,郎君身上浮起的一层薄薄膏脂般软肉便越发热切,再抬头看时,原来喉结滚动,凝脂冻梅。 皇帝这下同阿斯兰贴得太近,反教纯生没了余地,转去她后背落下细密亲吻,一双手缓缓抚过女子肌肤,松泛起她身子。 纠缠间,青丝绕缠,猿臂相交。皇帝略张着眼皮,瞧见这美郎君眼睫卷翘,在眼窝里头微微翕动,投下浅淡阴影。 他太年轻,还不懂得如何抗拒,如何忍耐,如何闭锁情关。 夜已叁更,或许是有些晚了,外间寂静一片,便更显得此中欢愉之声明晰。 “不……等等……”阿斯兰抑不住喉头气喘,用力捉住了皇帝盘玩卵袋的手,“别用手……”他眼帘半阖,灰眸里水光潋滟,消去许多锐利,“我想要……” 面前这美郎君可不是什么善茬,真到了情浓时候不好相与,非要在上面折腾得够了才肯罢休。偏生他自幼习骑射搏斗,体格健壮,更是难以应付。皇帝有意撩拨,却也不大喜欢他这般没分寸。 “你今日怎么了?”皇帝两手捧着阿斯兰下颌,“我还以为你已等不及了。” “是。” “哦……”她忍不住轻吟出声,眼皮微阖,两腿盘去郎君腰上,“嗯……你想我呀……”她的笑声散碎在喘息里头,“所以卖力了……嗯……?” 女子身体温热柔润,分明只有一处结合,却如全身被容纳包裹着一般。他忍不住埋首在皇帝颈肩,吮吻她的锁骨耳畔,“为什么……你为什么……是大楚的皇帝呢……” —————————————————— 纯生唱的那首是ai作词,用的是九歌,好些年之前清华大学哪个项目组做的。这个程序写的词还行,但是不能细看,所以我叫它连写了几首,我拿来改巴改巴润色成了成品。阿瑶写的都是我抓掉头发原创的菜作。《忆江南》对她来说有点悼亡意味(当然唱出来就是纯相思了),《临江仙》也是写她自己,可以理解为喝高之后不太能控制情绪。 怎么说,我觉得男女生理差异不必要刻意回避的,绝对的肢体力量也不能代表完全的强权。虽然强权是统治的基础,但不能和绝对的身体力量划等号(不然最有权力的该是两米大壮汉了),一方面集体的力量来自信仰(皇权叙事、宗教神权、仁义道德都在此列),一方面来自暴力机关(俗话说枪杆子里出政权),还有一些旧来自人与人比较原始的感情链接了。 我一直以为,发展技术、医药、工具、各色生产才是女性主导的社会会重视的方向。 最开始构想他是作为一个男性主导社会的典型代表,借他的视角来看社会构成、形态、方向、风尚的不同。但写着写着他活了,他变成纠结在血统、民族、道义要求和个人私情里的迷茫的年轻人。他一边恨着中原皇帝,一边喜欢阿瑶,他的性事里其实隐含一种征服的意味,所以他总想在上面嘛。但是在阿瑶翻来覆去的pua下(啊这就是pua吧,忽冷忽热,若即若离,好的时候就特别好,不好的时候就冷暴力,一边说喜欢你,一边又不确定关系,留着对象一个人自我攻略自我反省,不是pua是啥啊),活得很痛苦,又有点离不开阿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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