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遗光昏迷得蹊跷, 灵堂上倒下去。一圈儿长辈凑过来七嘴八舌看稀奇似的,都说不光三姑娘孝顺,这四少爷也孝顺啊,没见都哭晕过去了吗?
这哭丧自然也是有规矩, 哭得越大声、越用力、越声嘶力竭最好, 要是哭掉了半条命, 那就是大孝子!
当然,还有些想起了陆家男子无一不死绝的事儿,彼此眉眼乱飞, 捂嘴悄悄议论起来。
说不准,这四少爷也要落得和前面那些陆家嗣子一个下场。
四夫人气都气不过来了,冷着脸让这群人避开,又叫了人赶紧把儿子抬回去。她见另外三房的少爷也紧张不已,扯着嘴角笑了笑, 还是让他们先回去,别跟来。
李芥快走几步跟上去,伸出的手无奈垂下。
姜遗光昏迷过去前,无声地说了一个字。
“门”。
他看见了“门”吗?是什么门?
三个人重新跪回去, 垂眸相互眼神交流。
李芥默不作声, 跪坐在软垫上,回想姜遗光刚才的一举一动。
他最后好像抬头看了什么地方, 才突然晕过去。
是那里……灵堂尽头。
那儿挂着白布,桌上摆着老太太的排位,堆满了供果和奠仪, 并没有什么门。
李芥猜测, 那扇门可能是突然出现的,只让姜遗光一个人看见, 就是不知出现的契机是什么。
李芥试着把几个人出事的情形放在一起比对。
老太太的死非常突然,不过也是在他的注视下,根据姜遗光的意思来看,她闭目时还没死,反而是姜遗光要把自己手抽出来的瞬间她断了气。
从头到尾她的眼睛都是闭上的。
这样一来,似乎和“门”没有关系?
陆三娘……她死在佛堂里,姜遗光没有明说死因,但他也打听到了,是被人拽了头发撞在墙上活生生撞死的。
也和“门”有关吗?
李芥决定之后找个同样被关在佛堂里的姐妹问问清楚。
他微微侧头,发现身后跟着跪下二十几个女子,陆家这一代的女孩们也来了。
白衣白帽,满身素净,低垂眉眼跪坐在灵堂中默默哭泣。她们不少人本就被罚去了跪佛堂,结果换了身衣裳还要跪灵堂,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在她们后边的宾客、远方亲戚、陆家亲友等哭得哀嚎声震天,和尚们念经、唢呐喇叭二胡等丧乐刺耳嘹亮、混合着哭号。
声音刺耳也就罢了,棺材两边各点了根五尺长的大香烛,香烛边各围着两个大香炉,里头插满了香。再有各六个火盆,火盆里分别烧纸钱、纸元宝、纸人、纸马车、纸宅邸和纸扎的衣裳首饰,看着火盆的小丫头被熏得眼睛发红,风一吹,那烟就往他们脸上扑,实在难忍。
李芥现在很想跟着三房的长辈们一起在外迎客,而不是只能跪坐在此处干等。他们作为“贤孙”,代表着三房人,必须跪在前排,众目睽睽下,也不能张望得太明显。
杨振松与孟豫也在想此事。
前者默默祈祷姜遗光不会出事,他听说过对方的大名,这场死劫他也明显用了点法子知道得更多。要是姜遗光就这么没了,他们只会更难。
后者则是和李芥一样想到了姜遗光昏迷前的动作,他往旁边挪了点,盯着他昏迷前看着的方向。
看半天,没看出什么稀奇来。
他这时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回头瞄一眼,见身后二十几位姑娘中恰好有一个抬起了头,和他对视上。
那姑娘飞快错开眼去,重新低下头。
孟豫有点好奇——她似乎想和自己说什么?
那又是哪一位姑娘呢?
他把那姑娘的样貌记在了心里。
烧纸哭灵一直到午时,总算有人请他们去正院吃饭。
上门来的客人也有丧宴吃,只是不和他们同一桌。两拨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孟豫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姑娘。
这一眼看过去,他愣住了。
倒不是因为那位姑娘。
而是因为长长队伍尽头、挂满白幡飘撒纸钱的灵堂尽头,突兀地多出一扇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