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气出奇得好。姜遗光和诗织商量后,回浅野家中拿了些物什,还找出一架骡车向王宫出发去。
路上,诗织结结巴巴地努力用大梁话说,他们浅野家特地搬离了京都,远离邪祟,去王宫的路她不认识,应当很遥远。但姜遗光根据路上经过的神社、居室名字,对照着简陋的地图,发现再用一两日,他们就能到京都。
一路上人渐渐多了些,所见所闻,皆是和大梁不同光景。可也依旧不算热闹,死气沉沉,人人脸上都是麻木僵硬的神态。
诗织问过路,往王宫去。
她原先想替姜遗光宣扬,可这位大梁来的公子似乎能听懂些她说的话了,在她说到“大梁”一词时便制止了她,示意她不许说出去。
第二日下午,穿过护城河,他们总算见到了王宫的影子。
诗织不免高兴起来,远远地指去:“京都御所即在前方,姜公子,那儿就是了。”
远处是一些宫殿群的影子,和一路走来撞见的宅屋相比要大许多,和大梁房屋有些相似,却又板正严肃,很是不同。
姜遗光问:“公主呢?”这几日他学会了不少倭国词,公主便是其中一个。
诗织也不清楚公主葬在了何处,她只隐约听闻公主和蝴蝶的故事,也常常自认为能懂公主的一二苦楚,为其哀伤。说到此处,她又想起了亡故的公主,叹息地用大梁话说道:“不知道。”
想了想,又说:“东边的鸟边野墓地,北边的莲台野,西边的化野,都有可能呢。”
姜遗光没听明白,诗织便在手心里写给他看这三个地方的名字,比划着告诉他,这是他们的墓地。
姜遗光记下了那几个字,模仿着边写边念给她听。
“鸟边野,莲台野,化野?”
诗织惊喜,连连点头:“是,公子您竟然一下就记住了。”
姜遗光收起手心:“带我去,或者,找八咫镜。”
公主也好,八咫镜也好,他总需要解决一个。
这个倭国女人约莫是贵族身份,知道的会更多些,否则,姜遗光也不必一路护着她。
他说的很慢,一字一顿,为的就是让诗织听懂。后者为难地说:“八咫镜,或许在宫里,又或许在伊势神宫中。”端看他们的王会到哪儿去。
她原以为王定会在京都御所中,可御所外侍卫稀少,又不确定了。
或许,王带着阴阳师们,住在了伊势神宫中?
再细看去,昔日繁华宫殿,守卫森严,凡从护城河边过,行迹鬼祟者,都要被拦下。
现在的王宫彻底没了守卫,还能见到一二侍卫的尸首倒在墙边,任由乌鸦啄食。诗织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族,也如同这庄严御所、如同那天边的落日一般,繁盛后,终究凋零。人世多变,实在难叫人不落泪。
姜遗光听到了一个新的词,重复:“伊势神宫?”
诗织未曾踏入过御所,却随父亲去过伊势神宫,连连点头,遥遥指向伊势神宫方向。
“八咫镜,伊势神宫。”再指指王宫,“可能,在这里。”
“那么,进去看看吧。”姜遗光感觉里面没多少人,他们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无人驱逐,也无人注视。
他示意对方看正大门,以倭国语道:“进去。”
诗织紧张起来,却也不得不跟在对方身后,一路往里去,踏入了只有他们的王才能出入的正大门。
一进入,便更觉凄凉。
四周无人,安静,凄清,荒草遍地,花木凋零。在草丛中,隐约可见到伏在地上已经腐烂的尸体,穿着僧人、侍人、守卫的衣服,可见长眠诅咒祸害不浅。
到这个地方,再退也是不行的了。诗织快走几步跟上姜遗光,木屐带磨得白袜下脚面一阵阵疼也顾不上,凑近了这位大梁少年,生怕有鬼怪将自己带走。
这几天下来她也发现了,这位大梁人似乎真的拥有大神通,或许,他真的有办法。
一路直行,这座御所不算大,直行向下,就到了进门便能看见的紫宸殿。
大门紧闭,无人看守。
只要无人潜伏偷袭,即便里面满是厉鬼,姜遗光也不畏惧,上前去后,径直推开门。
大门也似乎有段时日没有打开了,在地面推出酸涩的摩擦声响,尘灰扑面而来。二人刚后退一步,从推开的大门里便呼啦啦飞出一大群足有巴掌大小的蝴蝶。
它们实在太多了,如点翠般熠熠生辉的碧蓝翅膀振动着,好似无止境地从宫殿里飞出,飞在庭院上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