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挥手屏退了伺候的宫人，然后才缓缓叹了口气：“当年，咱们两个人一起着手北伐，明面上是沈卿你在前面做事，实际上朕在后方，也出力不少，朝廷里的这些官员们，基本上也都出了力，都可以称得上是功臣。” “但是现在……” “养不熟啊。” “希望这一次之后，朝廷的吏治能够清明一段时间，那么朕的苦心，就算是没有白费。” “依臣看来。” “陛下。” 沈老爷微微低头道：“您是中兴之主，尚且需要顾忌那些文官们，您想一想，后世之君恐怕就更加不敢得罪他们了。” 所谓的王朝周期律，本质上就是土地兼并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底层百姓已经活不下去了，不得不挺身而出，竖旗造反。 二十年前沈毅到东南做事的时候，当时的广东巡抚，老家就有十几万亩田地，人称半城。 诚然，因为沈毅开疆拓土，大陈的底层矛盾一下子被缓和了不少，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出现造反的情况，但是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沈老爷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陛下，土地乃是百姓之根基，而大陈的土地兼并，已经相当严重了，底下的百姓们，有相当大一部分已经没了自己的田地，只能去给大户人家做佃户。” “趁着北方土地兼并还不严重，臣以为，陛下可以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到北方某一个州府，试行禁止土地买卖……” “除此之外，户部再新建一个土地司，主要负责清丈以及管理全国的土地，其核心在于，慎重每一笔土地买卖。” 沈老爷正色道：“至少能替大陈多绵延五十年乃至于一百年的国祚。” 他低头咳嗽了几声，看向沈毅，长叹了一口气：“清丈土地……谈何容易啊。” 沈毅低头道：“陛下春秋鼎盛，只要去做，就一定能够做的成。” 皇帝笑着说道：“你说。” “他如果能够做成这件事，而不是成天只会在臣家里的后院里打转……” 皇帝陛下闻言，也面色严肃了起来，他看了看沈毅，问道：“朕还以为，沈卿只对兵事感兴趣。” “您可能忘了，臣许久之前就跟您建议过，要在朝廷里建设农学院，以培育更好的种子，让地里长出来更多的粮食。” “不过……” 真正让洪德帝心动的，是沈毅那句可以多延续五十年到一百年国祚。 他毕竟是皇家深宫里养出来的孩子，想事情的角度，不可能从黎民百姓的视角出发。 而相比较来说，沈毅的出发角度就更简单一些了。 如此而已。 “有。” “包括哪些旧齐降臣，也不例外。” “朕……知道了。” “是。” 皇帝陛下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拉上前。 李鉴脸色一红，低下了头：“是……” 李鉴严肃了起来：“请父皇吩咐。” “你愿不愿意去？” 皇帝陛下神色复杂，没有说话。 洪德帝轻轻点头。 李鉴抬头道：“孩儿南下，您不能许沈姑娘嫁人……” “好，朕应你了。 太子太师！ 在皇帝让三法司彻查贪腐的第三天，大理寺卿王正明，左都御使程弘二人，便齐刷刷的跪在了甘露殿中，跪伏在皇帝陛下面前，深深低头，面色羞愧：“陛下，臣有罪。” 这二位都是三法司的主官，与六部尚书同列大九卿，在朝廷里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重臣，平日里私下里面圣，有时候都是拱手了事，根本不用跪在地上。 皇帝陛下正在翻看手里二人递上来的请罪奏书，脸色阴晴不定。 王正明面容羞愧，低头道：“回陛下，十年前臣任大理寺少卿。” 程弘低头，也是脸色发红：“回陛下，十年前臣蒙圣恩，任御史台佥都御史。” “是。” “臣是洪德七年的进士。” “尤其是你。” 值得一提的是，沈毅就是洪德七年的进士，也是同科进士中毫无疑问的第一人。 “看到你们递上来的文书，朕是既痛心，又觉得丢人。” “更让朕觉得丢人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