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简径直走进沈老爷的书房里，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沈毅对面，瞪着大眼睛看着沈毅。 张尚书面色古怪：“说子恒你举荐我做宰相了？” “举贤不避亲嘛，不过我说了也未必有用，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如今……” “我已是宰相了……” 沈老爷停下了手里的毛笔，抬头看向张简，微微一个愣神，扭头看了看皇城那边，然后看了看张简，轻声笑道：“这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师兄是洪德元年的进士，到现在入仕已经近三十年，哪怕是论资排辈，也该轮到师兄做这个宰相了，再说……” 张尚书……应该是张相爷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大口茶水之后，摇头笑道：“我年轻的时候，性格跳脱，不压我几年，我一辈子也沉不下心来，大父的苦心，我早已经领会得了。” 张相当年退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年近七十，回到于潜老家，虽然得以休养，安度了十余年晚年，但还是在前几年与世长辞了。 “我没有帮什么忙。” 说到这里，沈老爷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最近二十年来，甘泉书院愈发昌盛，尤其是建康的甘泉书院成立之后，这十多年来已经出了数十个进士，将来咱们书院出身的，恐怕都要惟师兄这个宰相马首是瞻了。” “他们又不是没有依靠过。” 沈老爷洒脱一笑：“况且，我现在手里还在掌兵，不太适合去做书院的掌门人了，这个位置，非师兄不可。” “我？” 他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倒是子常有些可能，他这个年纪，再熬个十年八载，说不定能有机会进入中书，到时候我们沈家，也能出一个宰相了。” 但凡进入中书拜相的，都会得到一个大学士的头衔，而在几个大学士头衔当中，以中极殿大学士为尊，历代首辅，比如说杨敬宗王儋那些人，都是顶着中极殿大学士名头的。 沈毅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道：“只是虚衔罢了，师兄也知道，十年前我便封无可封了，给个中极殿大学士，也就是给个安慰罢了。” “也有道理。” 沈老爷看了看桌子上的文书，笑着说道：“想要通气，那容易的很，看看我这总督衙门现在多少事情？师兄可是此道高手，今天在我这里留一下午，帮我把这些文书都给处理了，我就向师兄透露朝廷的风向。” “能送到你这里的文书，都是非你处理不可的，这些事情，我可压不下来。” “我沈七盖的章，就是我的意思，那些鬼鬼祟祟的人，会老实的。” 沈老爷欣然点头，主动把自己的位置挪了出来，把手里的毛笔，塞在了张相公手里。 而在一旁负责盖印的沈老爷，甚至都有些手忙脚乱了。 沈老爷伸手给他倒茶，笑着说道：“师兄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 沈老爷给他倒了茶水，笑着说道：“喝茶喝茶。” 张简皱了皱眉头：“什么意思？” 他看着张简，低声道：“往后几个月，朝廷里一定会有一些动荡，而且动荡不小，一些要臣，尤其是心在南边的重臣，会被拿掉。” “无从改变局势。” “陛下想要平衡南北势力，好让大陈在这燕京立地生根，那么拔出一些萝卜之后，替上来的萝卜，就不能还是原来的南方萝卜了。” “有啊。” 张简一愣，然后猛地抬头看向沈毅，喃喃道：“旧齐降臣！” 沈毅低头喝茶，静静的说道：“这事不小，师兄新拜相，需要注意一些，莫要被冲击到。” 说到这里，沈老爷又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默默说道：“恨只恨，有一个贱人要占便宜了。” 随着版图扩大，洪德皇帝思考的问题， 比如说，他从前在建康的时候，就只需要思考南方小朝廷的事情，而现在，他必然，也必须要心系天下。 最显眼的并不是迁都的问题，南方士族势力再大，也不太可能再把国都再搬回建康了。 而这南北平衡之中，最尖锐的就是科考问题。 而一直到今日，北方真正中进士的都不算太多。 洪德帝急着处理这个问题，甚至提出让沈毅给他打配合，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就在沈毅与张简说话的时候，此时此刻，甘露殿里。 “臣……叩谢陛下圣恩！” 送走了张简之后，沈老爷让人把文书都下发了下去，然后他回到了家中，却没有第一时间进卧房，而是到了自己的书房里，翻看着几份由邸报司送到他桌子上的文书。 毕竟，从朝廷体制上来说，邸报司不在他手里，已经十余年了，虽然十余年时间里，沈毅依旧能支使得动邸报司，但是人心如水，现在的邸报司还是不是沈毅创建的那个邸报司，已经很难说清楚了。 毕竟在朝廷外面，有个财力庞大的许复在替他做事，东南的福州，他还有个小舅子，明里暗里，也在替沈侯府办差。 此时月上中天，半满的月亮月光铺洒，照在沈毅的脸上，把沈毅的书房一角，照成了月白色，映出了沈老爷的影子。 洪德帝的所作所为…… 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