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眯了眯眼睛，轻声道：“右路军至今未见过真定府，现在，咱们去真定府走一趟？” “末将，这就去排兵，准备北上。” “这一仗最好是打下真定府，若是打不下来……” “不得安生！” 如今两国之间的局势，就好像两只已经到了正在野外搏斗厮杀的野兽。 可是尽管受伤，正面碰撞，北齐依旧是相对占优的一方，可以把南陈的军队，赶出淮河以北。 而现在，因为太原的丢失，北齐这只庞然大物身上，又添了一道新伤。 有了这道足以让北齐不停流血的伤口，沈毅就没有必要再出死力，跟北齐继续角力了。 右路军在沈毅的授意下，从广平府直接沿着北齐撤退的方向一路猛追，一路追到了真定府境内。 沈毅与凌肃，都在军中，大营扎下来之后，凌肃来到沈毅的中军大帐之中议事，他先是低头行礼，然后向沈毅汇报具体的情况。 他坐在沈毅下首，微微摇头道：“这一路追击过来，除了捉住几个的齐军斥候之外，便连一支齐人的零散军队都没有看到，他们应该是已经退回了真定府城里。” 沈毅将手里正在处理的文书放在一边，抬头看了看凌肃，笑着说道：“这不稀奇，对于边军来说，他们打仗或可以不猛，但是撤退一定是要快的，毕竟在北边，一旦跑不过鞑靼人，命就没了。” “纠缠住他们的主力，让他们不得安生就是了。” “北齐这个时候，已经元气大伤了，军队动的越多越快，他们的伤势就会越重。” 沈毅悠悠的说道：“硕大一个王朝，可能几个月时间，就会彻底崩灭，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公您，真如同神人一般。” 凌肃正色道：“末将这是诚心诚意的话。” “远的就不说了，半个月前，我都不止一次的动了撤兵的念头。” 沈老爷站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面庞，微微摇头道：“你瞅瞅我，洪德八年九年，咱们在东南剿倭的时候，我还是个白面书生的模样，如今又是个什么模样？” 当年的沈翰林，的确是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模样，如今已经是洪德十六年，七八年时间过去，他的面孔几乎变成了小麦色。 但是在这个时代，跟那些文官老爷们，已经有些格格不入了。 “根据末将看来，北伐至多也就是两三年的时间，两三年之后，沈公您便可以好好歇息歇息了。” 凌肃怔了怔：“末将是说长了，还是说短了？” “凌将军猜猜这些是什么？” “降书。” 凌肃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感慨道：“看来，末将还是想的太少了，末将还在考虑如何攻城拔寨的时候，北边的官员，已经开始偷偷给沈公您这里递降书了。” “还有更多的人，在等着北齐的一场大败。” “伤是肯定有的，不过没有什么大伤，他们两个人，如今在右路军中任总旗。” “沈公您知道，末将家里是军户，从小就习武的，末将当年跟着沈公您，官位又侥幸抬升了一些，便给他们请了名师，他们虽然不成器，这会儿也多少有点本事傍身。” “升总旗，还是下面的千户报上来的，下面的千户，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身份。” 沈老爷盯着凌肃看了看，随即哑然失笑：“凌将军怎么这么见外了，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我会在这种小事上为难你不成？” 凌肃连忙低头道：“沈公您说过，淮安军治军，最讲究的就是公平二字，他们二人既然要从军，就要自己挣出来。” 凌肃满脸严肃道：“淮安军是沈公您一手创办的，末将也勉强可以算是创办人之一。” 他沉声道：“也是极为看重的，最起码不能让它，在自己手里毁了。” 他站了起来，看向凌肃，缓缓说道：“前线临阵，毕竟危险，要不然选一个到我身边来，给我跑跑腿？” 凌肃等人，现在还没有封爵。 哪怕封不了世侯，可能也能封个流侯，或者是封一个世伯。 凌肃想了想，低声道：“末将稍后把他们找来，问一问他们自己的想法。” 然后，他取出地图，铺在了桌子上，指着地图上的真定府，沉声道：“明天，咱们再往北边靠一靠，哪怕不去强攻真定府，至少看住真定府的敌军，不能让他们到山西去。” 凌肃先是点头，然后问道：“沈公，前线这样僵持拉扯，还要到什么时候？” “等薛威，在山西能够随意动作。” “等你那个老部下练兵出山。” 他抬头看了看凌肃，呵呵一笑。 谨慎的薛大将军 沈家在太原定居近二十年，宅子自然极大，在太原城里，可以说是仅次于晋王府的宅子，先锋军进城之后，淮安军的驻地，便设在了沈家。 一来是沈家值得信任，不用再担心一些其他的意外，二来也是想要抬升沈家的地位，方便沈家去管理太原。 于是乎，沈叙这个毛头小伙子，在沈铭刻意不管事的情况下，似乎就摇身一变，成了太原的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