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神童,少时便能够一目十行,如今做官几十年,对于公文更是敏感,几乎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把这封信看完了。 皇帝陛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第一个是解决现有问题的法子,也就是解决民怨的问题。 大陈的田税不算很高,但也不低。 几乎与免税无异。 还是因为,地方上的商户,多半是与士大夫阶层有联系的。 比如说地方上那些士大夫的家人,通过朝廷里官员的关系,搞到了很大一块田地,几万亩甚至十几万亩。 再有就是,江南一些种桑养蚕的地方,产出了生丝,最早可能是卖给那些丝绸行,布行,但是规模大了,很容易就会衍生出自己的布行。 简单来说,商人在这个时代,虽然从官方层面来说,可能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但是他们实实在在的攫取了大量了社会生产资料,并且成为了士大夫阶层的利益代言人。 因为裁判的家人下场了。 从前这么做,没有理由,而现在理由十分充分。 这是第一个建议,目的是为了处理眼下的事情。 简单点说,就是重新清丈土地,将地方上明目繁杂的赋役,整合归一,将赋税,统一按照田亩折算,地方上的力役,也统统折算成现银上交。 更重要的是,沈毅在里面,提到了士绅一体纳粮,虽然只是顺带提了一嘴,但已经足够惊天动地了。 原因无他,损害了士大夫阶层的利益。 洪德皇帝闭上眼睛,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气:“这是要朕去做,才能做成的事情。” “别的不说,只这几年沿海五个市舶司的收入,就已经相当可观了,而且市舶司只是海岸商贸,大陈内部的商事,更是千行百业。” 皇帝的语气,渐渐坚定了起来:“而且这个当口,淮河以南的百姓们有怨言,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这个时候把这个条陈拿到朝堂上去议,没有人会说什么。” 他看向赵昌平,面色严肃:“赵相,你是二十多年的老户部了,你老实跟朕说,如果这个法子推下去,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将来北境税赋收入之后,这个收入还会涨的更多。” 赵昌平低声道:“怕有人,宁愿撞死在德庆宫里,也不愿意这个法子推行下去。” 皇帝看向赵昌平,问道:“那赵相你呢?” “不过……” “但士绅纳粮这四个字,现在是绝推不动的。” “一个不小心,朝廷立时震荡。” “是这个道理,如今正在北伐,朝廷经不起动荡。”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有一天,北边战事更进一步,真的实现了洪德中兴,那个时候,他的威望就够了。 “咱们,先把眼下这件事过去。” 洪德皇帝默然道。 武林盟主 当在甘露殿待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的赵相爷离开之后,皇帝陛下突然摸着下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皇帝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说完这句话,他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没有再说话了。 可惜的是,赵相爷与沈中丞,都是甘泉书院出身。 或者说,不适合执掌议事堂。 毕竟老赵几十年的户部经历,也适合做这个事情。 皇帝陛下闭目养神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闻到:“那……陆……陆治中的书院,弄得怎么样了?” 皇帝点了点头,问道:“陆先生亲自教书么?” 高太监回答道:“那书院今年人不多,陆夫子亲自带了一批生员。” 高太监也跟着笑了笑:“除非定下师徒名分,不然辈分不一定能长。” 如今的皇帝陛下,是什么样的存在? 如今的洪德皇帝,已经是正儿八经的社稷之主了。 到现在,哪怕是中书宰相,他想换也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处在这个位置,已经绝少有人,能让这位皇帝陛下有跟他开玩笑的兴致。 很明显,在潜意识当中,皇帝陛下依旧把那个远在北边的同龄人,当成是与自己一个阶层的人物。 高明久随圣驾,这种感受尤为强烈。 皇帝用手摸着下巴,认真考量了一会儿,随即呵呵一笑:“等明年开春,就把皇儿送到陆先生那里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