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路军一路高歌猛进,势头正盛,实乃我大陈之幸事。” 兖州城与兖州府是不太一样的。 事实上,皇帝这话也没有说错,如今的兖州府,除却宁阳几地之外,都已经被淮安军占据。 皇帝看着陈靖,微笑道:“先前王师收复曲阜的时候,议事堂说曲阜孔氏,是天下……” 陈靖低头回答道:“回陛下,是天下文宗。” 皇帝恍然想了起来,笑着说道:“是天下文宗。” 皇帝淡淡的说道:“中书最近,写一篇祭文出来,朕亲自抄写之后,刻碑送往曲阜。” 听到这句话,陈靖心里自然很高兴,连忙站了起来,低头道:“陛下圣明。” 他正要作揖告辞,就听到皇帝咳嗽了一声。 皇帝陛下目光悠悠,继续说道:“朕方才说了,历代帝王,多去山东祭孔,如今兖州归复,朕也准备动身,去山东祭拜孔圣。” 陈靖猛地抬头,看向皇帝,模样有些失态。 皇帝皱眉:“有什么问题么?朕又不是囚徒。” 见陈靖还要说话,皇帝皱眉道。 陈靖连忙摇头:“老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皇帝陛下直接说道。 相与将 陈相爷沉声道:“议事堂其他宰相是什么意见,老臣现在不知道,但是老臣反对陛下此时出京祭孔!” 其他官员,除了御史台之外的几乎所有官员,基本上都是执行单位,也就是说,他们天然只能执行皇帝的命令,除了极少数脖子硬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是不敢违逆皇帝的。 宰相这个职位,天生就与君权有一些冲突,冲突的这个点就在于,宰相除了日常辅佐皇帝处理政事之外,更重要的任务之一,是修正皇帝的想法以及做法。 到如今,相权集中在议事堂,议事堂也就成了中书门下的融合体,这个权力在事实上也被议事堂继承,议事堂是有权力封驳皇帝圣旨的! 对于陈靖的态度,皇帝陛下并不觉得意外,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问道:“怎么?陈相觉得朕不应该亲往曲阜祭孔?” 这个大帽子,无人可以戴得住,陈靖只能同意这种看法,然后低头道:“但不应该是现在。” “也就是说,兖州府还是前线的战场。” “如果陛下公然摆驾前往,则齐人不可能无有察觉,曲阜距离前线战场,只有百多里的距离,齐人如果不惜一切代价,扑向曲阜,老臣恐怕,陛下圣驾堪忧!” 皇帝挑了挑眉,淡淡的说道:“朕出行,自然不会私访。” “有禁军伴驾,再有淮安军在左近,如何能有危险?” 他一旦出门,少说会带着两三万禁军一起同行伴驾,这种规模的卫队,再加上淮安军护持,不会有任何问题。 见陈靖开口还要说话,皇帝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大不了,这一趟禁军出门花费的钱粮,朕从自己的内帑里掏,不用朝廷的就是。” 陈靖连忙低头:“陛下,这不是谁出钱的问题,此时正是大陈复兴的紧要关头,陛下您……” “以收拢天下士人之心。” 说罢,见陈靖不愿意离开甘露殿,皇帝陛下径直站了起来,自己离开了甘露殿,回德庆殿去了。 回到了议事堂之后,他当即召集另外几个宰相开始开会。 陈相深呼吸了一口气之后,看向赵昌平,开口道:“昌平贤弟,陛下如今乾纲独断,朝廷里几乎没有人能够劝的动他,咱们身为宰辅,却不能一味媚上,需要做些什么。” 陈靖看向其他几个宰相,开口道:“我们四人,此时进宫去,面见太后娘娘,而昌平贤弟你……” 陈靖沉声道:“你那个门人,是个厉害人物,他自然想的明白,陛下只要一到山东境内,他就要承担推脱不开的莫大责任,这件事情,他必须得出面推拒,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一味讨好圣躬了!”人,自然不会是指别人,只会是说沈毅。 赵昌平先是皱眉,然后开口道:“陈相,沈子恒虽然与我同出一门,但却并非是我的门人。” 赵相看了看其他几位宰相,沉声道:“朝廷里,真正一味讨好陛下的人,如同过江之鲫一般,至今也未见哪个人如他一般,领兵北伐了。” 赵昌平想了想,然后点头道:“赵某确认了这件事之后,会给子恒写信的。” 皇帝离京,一旦在山东境内,乃至于在徐州府境内,出了任何问题,沈毅都逃不脱,是要背大责任的。 其他几个人站了起来,跟在陈靖身后,宰相岳谦若有所思,开口道:“依我看,陛下未必就是一定要出宫北上,很有可能就是要做个样子,给咱们,给太后娘娘看。” “不管怎么说,太后娘娘那里,咱们都是要去一趟的,不然就是咱们这些宰辅失职。”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诸位也不想看到,将来百年之后,史书上有什么纸糊宰相,泥塑尚书的说法罢?” 赵昌平也站了起来,跟随几人一起进宫。 赵昌平缓缓说道:“不碍事,一封信而已,盏茶时间便能写就。” 盏茶时间写一封信出来,就代表着不需要字斟句酌,代表着两人之间关系密切,不需要花心思去遣词造句。 他刚进议事堂,话语权并不是很重。 而事实上,宰相的权柄,也的确很大程度上,来自于这些门生故吏。 而在当天下午,就有一封书信,以六百里加急,离开了建康,一路送到了兖州城,送到了沈老爷的桌案上。